憶往隨筆（35）
平仔

（35）聽阿母講古

花東縱谷北邊有一個美麗的地方叫公埔，那裡有綠色的田野和山坡，山坡下幽谷間有幾條清澈的小溪，小溪流水跟著斜坡慢慢流動，水中魚蝦和鰻魚自由自在的游水。人們在小溪裡抓魚，用他們祖先傳下來的舊方法，生活和平安寧無憂。公埔小村住有三種不同的族群 — 原住民（平埔族）、河洛人、客家人 — 在這裡以溝通的方式和諧共生。阿公的家就住在這裡，阿母從阿公那裡學到了很多東西。她的農家背景，從養牛養豬到種田，包括閹牛的漢藥處方，所有細節都記在她大腦裡，實際生活中學到的經驗就成了祖傳秘方。她不需要用科學來理解那些醫學知識，不論是計算或複雜的問題，她都可以把它簡化解決。因為阿母做事的反應非常快，得到了眾人的讚賞。後來她成了接生婆，所有鄰居孩子的出生都由她經手，她的聰慧成為鄰居的榜樣。

記得小時候，也常聽阿母講一些傳奇的故事，其中一個在我印象中非常深刻。一個土皇帝，每天必須審查國事，看看文件，然後批准簽字。但是這個土皇帝不識字，他必須靠他的大臣寫聖旨讀給他聽，再由他簽字。大臣建議他說，可以用印章，不需麻煩簽字，但他拒絕使用，堅持用他自己的簽名，不必蓋印。大臣知道這個土皇帝不識字，不會寫自己的名字。也因為皇帝不知道怎麼寫，所以他用毛筆只點一個大點，取代他的簽名。日常文書工作很多，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沒有什麼大問題。

這個大臣看看皇帝這樣的簽名很簡單，有一天起一個壞主意，想自己畫一個點，假冒皇帝的簽名。所以他做一個假的聖旨，偽造皇帝的簽名。後來皇帝審查這些文件，發現有一件不是他的簽名，就叫了大臣前來複查。大臣看看皇帝說，那是你的簽名，點一個大點，又有什麼不同？皇帝給他看，其他每一份文件的點，中間都有一個小針孔，只有這一個假聖旨是例外。因為皇帝把一隻小針放在毛筆中，因此點中有個針孔。終於大臣認罪，遭斬頭處死。她說這個故事暗示這個皇帝雖然沒有受過教育，但是他的智慧超過一般人，這故事同時也教導孩子忠誠的重要性，否則會面臨殘酷的後果。古時代只能依靠皇帝一人的聰明和嚴厲的罰則，以避免壞人觸犯王法。

然而看看我們今天的社會，二十一世紀的文明，我在想，如果使用祖傳秘方，可能使社會更加落後，學徒制度可能會浪費更多的時間，或者只有學到奴才式的紀律管教。健康的社會不可能只依賴領導者個人的智慧，而是要靠每一個人不同的天賦技能，特別是民主社會，必須尊重多元文化。一個國家面臨困難就必須檢討，要立法用制度來解決問題，因此司法體系非常重要，領導者必須有公平正義的胸懷與人民站在一起。

回憶起阿母，從公埔到台東，帶來許多的故事，反映出近百年來我們的祖先以不同的思維和方法來生存，來面對問題，改變現狀。其目的就是為了讓生活更美好，希望明天會比今天更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