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加州聖地牙哥台灣同鄉會
San Diego Taiwanese Cultural Associ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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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 年 9 月

憶往隨筆(18-19)
平仔

(18)馬蘭頭

回顧1950年代,我家搬到博愛路,西邊是馬蘭頭,早期旁邊有一些房子在拐角處人們叫它「九間仔」,因為它只有九家獨特棚寮小屋,這個地方是農村稻田和台東小鎮居民商店之間的邊沿交界路口。早期養豬的人不少,他們早上很早就必須來這裡買山薯,山薯葉餵豬。

三角路拐角處有一個草房子,住的一對老夫婦,他們在做芝麻油,是從台南麻豆搬到這裡,麻油產品的香味可擴散到附近鄰居,是個聞名一時的商品。當我還是孩子的時候我看著他們做芝麻油,先炒芝麻,然後將它們包裝在乾草裡面,放入一個簡單的加壓機,下面是一個桶,收集麻油。他們應用簡單的生產方式,支撐他們的辛苦來活過每一天,似乎很辛苦很艱難,但他們經常面露笑容。

路的另一邊,有一家店做棉被,用很多的棉花放在大桌子上,用大鐵鎚打牛筋弓弦彈在棉花上,像彈吉他一樣,他彈出棉花的灰塵使棉被均勻,但他會呼吸這麼多棉花和灰塵,是為了他的生活受苦不少。傳統的台灣人喜歡買棉被,這項生意不算太差,所以他們是最快樂的一家。

路的盡頭,還有其他人家,有一家他有一個兒子到海軍服役。1965夏季有一天,壞消息來了,因為海軍執行一個任務在南海,台灣海軍戰艦與中國海軍開戰。台灣海軍戰艦被擊沉,不少水手於戰鬥中失蹤或消失。幾天後,海軍對這一家人報告他兒子已光榮犧牲的信息,並帶著他的骨灰來。因為父親擔憂兒子,這位父親每天偷聽中國廣播,得到了一些消息,他的兒子是被中國海軍俘獲現已在醫院休息治療中。所以父親放下心只有一些擔心和不安。一年幾個月過去了,他的兒子突然回到家裡帶著神秘偷偷摸摸地容貌,他變得很安靜不說話的人,很多鄰居和朋友都關注他,要知道發生什麼事,但他的兒子仍然保持沉默多年就像變了一個不同的人。直到我來到美國,大部分人知道他們發生什麼事情,該事件就是中國海軍八六戰役。小鎮的人,總是會懷疑我們為什麼要生活在這樣的環境,希望他們有勇氣和能力,改善生活,等待明天有美好的生活來到。

(19)井旁邊一棵大樹

近幾天,從我的電子郵件中意外得到了一些來自台東的消息,我得知一位台東醫院父親的同事。因為這樣讓我想起台東醫院那時候的一段情景。

台東醫院後面有一條小路,四周圍繞著矮牆和欄門,很多員工住在那裡,我記得有幾位知名醫師: 院長李啟東醫生,洪牙科醫生,鄧醫師外科醫生,藥局陳有至先生,還有一位木匠吳秋冬先生是我們的好鄰居,他的傳統工藝保存著日本時代風格,是醫院聘請的技術工人,我的家也是在那裡小路通到大路的那一邊。走這一條小路沒必要去繞大路遠遠的一大圈,可以節省一些時間回家,但是這一條小徑必須通過一口井,井旁邊有一棵大榕樹,小路的遠側是醫生的宿舍,另一邊是護士宿舍,更遠一邊是一個網球場,在一個空曠的大廣場地方,看起那麼肅靜似乎是設醫院的好地方。但在晚上的時候,一個人走過這樣的小路是非常可怕的,因為醫院太平間也在那裡,似乎是非常接近天堂,使人內心隱藏著嚴肅和怯懼,風吹榕樹樹枝沙沙作響,加上那個時候沒有多少路燈,只靠月光或星星以微小的光芒來陪伴。

當我還是小孩的時候,有一些鄰居小朋友,會一起去那裡捉蜻蜓,蝴蝶,或者用水灌肚猴(蟋蟀)等。每一次,由井旁經過總是要看看井底下,再向上看看大樹,尤其是大樹枝的那一邊,傳說中的鬼話或一些神秘的故事常用來嚇唬我們這一群小孩。

我會去問我父親是否這個故事是真的,但從來沒有得到答案。我父親喜歡拉小提琴,他告訴我舒伯特的歌曲「菩提樹」也有一個井,井旁邊大門有一棵菩提樹,他喜愛舒伯特和他的故事,因為在樹底下和井旁邊,給人們充滿了快樂,記憶和願望。他描述「菩提樹」詩中的故事如下:

井旁邊大門前面有一棵菩提樹,我曾在樹蔭底下做過甜美夢無數。我曾在樹皮上面,刻過寵句無數。歡樂和苦痛時候常常走近這樹。彷佛像今天一樣,我流浪到深更。在黑暗中經過什麼都看不清,我依稀聽見那樹枝對我沙沙作聲,朋友來到我這裡,會找到安靜。冷風呼呼地吹來正對著我的臉,頭上的帽被吹落,不忍轉身回看。我家有菩提老樹,枝幹密綠葉蔭。回憶我別離家園時,曾徘徊在綠蔭邊。我對樹發下誓言,並刻字在樹間,倘老來希望不能遂,我誓永遠不歸返,我誓永遠不歸返。

我父親(1903 to1966),享年63歲。但他的一生非常拼搏、喜愛音樂、待人很好,有禮貌和尊重別人,尤其是對年輕人他的學生特別關懷,在空閒時教他們小提琴。他生活在一個卑賤的環境,為生存而掙扎,他的生命和風格是非常讓我尊敬和懷念。

感謝我父親,他使用音樂展示另一種美妙的語言,它帶給了我的回憶,並讓我享受回想過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