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講古清和橋
呂陳翠鸞    二O一四年八月  中秋前

陳年往事在一杯茶交幌間墜入了沉思，勾起內心層層疊疊……眷戀。六十多年前的一個中秋夜，父親將幾個高矮不相同的木凳子挪移到家門口前的大樹下，那幾張小凳子都是父親東湊西拼的木板釘成的。父親叫我們到外頭乘涼，月光照射在小巷內，爸爸泡上一壺文山茶，中秋月餅，柚子哇丫…！太捧了，爸爸又要講故事了。我捷足先登坐第一個位子，靠近爸爸。鄰居們，正準備要拜拜，祭拜中秋節，小桌子上擺放一盤盤月餅，月餅上插上幾束香，幾個柚子，一盆洗臉水，臉盆邊放上 一條毛巾，圓型鐵臉盆水中反照月亮，農曆八月十五日，中秋夜的月亮圓又圓，祭拜完之後把臉盆的水潑灑在地上，又要敲打鐵臉盆，聽說是要嚇走月亮裡的天狗不可以採仙桃吃，左鄰右舍的孩子們，穿梭在大人中間，二個眼珠子一直盯視著月餅和柚子，才不去理會大人擔心天狗會去採仙桃吃的那碼事，小孩們擔心的是怕天狗把月餅，柚子刁走了。

父親手中握著土黃色陶杯，杯中的文山茶，茶香飄溢繞梁。奶奶的手中搖晃著竹子編成的扇子趕走蚊子，我們都等不及了，催促爸爸快講吧？爸爸又啜一口茶，清清喉…

從前從前，古時候許多分散的村落，莊仔頭，出家人修行者出外去化緣，趕集，趕考，約會，都必須去到城鎮的巿中心，家境優渥的人家坐轎子，走路的人們要走很久，甚至幾天的路程才能走路到城裡，漫長的路途中必然會經過一座窄小木頭併釘的小木橋，這座橋的橋名叫清和橋，每一次也只能走過去一個人。中秋節前的某一天，清和橋前同時來了一位書生和他的書僮，一位出外化緣穿著袈裟道士，和一位村婦共四個人，各個看著對方，異口同聲說：我因為……原因趕時間，請先讓我過橋吧？互不相讓之下，書僮想出個主意，好使我們家的少爺先過橋趕赴相親的時辰，少爺飽讀經書，一定可以先過橋，書僮大聲說：各位這座橋名叫「清和橋」就地取材，就用這三個字做對聯，誰能對上聯誰就先過穚。

這個時候婦人一副恐慌，我大字不識二個，和尚飽讀經書自信滿滿搶先說：好吧！第一個字是清，我先來對聯吧！道士說：「有水也是清，沒有水也是青，去水加爭便是靜，清清靜靜人人愛，且到西方做如來」。書生想這種對聯，對我而言是小菜一碟了，旁邊的村婦急著像熱鍋上的螞蟻… 書生接著說：「有口也是和，無口也是禾，去口加斗便是科，科科舉舉人人愛，且到東方當書台」。書僮拍手叫好，我家少爺對上了聯要先過橋了。

婦人說：且慢我還沒有對呢？但心急又慌，想一想，橫豎大不了最後一個過橋了。心有不甘，靈機一動想想，他們二個人，一個叫書台，一個叫如來，只是把一字拆開，左邊右邊掉過來搬過去而已，也沒有什麼大學問，就試試看吧！婦人望著三位就走到橋頭前，面對著他們，清清喉嚨大聲說：最後輪到我了，婦人說：「有木也是橋，沒有木也是喬，去木加女便是嬌，嬌嬌滴滴人人愛，你娘生出二個兒子來，一個叫如來，一個叫書台，來來來！二個乖兒子跟著娘後面慢慢過橋來」。

父親一口氣把清和橋說完了，他繪聲繪影，生動描述，秋月濛瀧照映大地，左鄰右舍孩子們都靠過來聽，轉身迫不及待叫著要吃月餅，柚子，媽媽月餅切大一點的給我了，小孩們的嘻笑吵鬧聲 漸漸地…… 模糊… 夜深了閉上眼簾，我彷彿身臨其境，又看見爸爸講古的神韻和在場的每一個人的神情，矇矇朧朧地沉思眷戀在那年的中秋夜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