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寮鄉民投廢票的民主意義
唐望

雲林縣麥寮鄉過去是台灣西部最貧窮的鄉鎮 。當地土地貧瘠，農作收入不佳，人民生活困苦，教育水平偏低，醫療嚴重不足，連鳥都不生蛋。但是麥寮鄉民「人窮志不窮」，雖深知天龍國的子民「富而好禮」，但是他們堅持「窮而有志」，不受小惠的誘惑，對於是非曲直絕不妥協，充分展現有志氣的風範。

一直到20多年前（1998年），台塑六輕在麥寮鄉海岸線外，以「填海造陸」的方式興建後，鄉民的生活才有明顯的改善。台塑為了補償工業公害污染，影響居民健康，發展出「回饋金」制度。目前鄉民每位每月有「回饋金」台幣600元，一年就是台幣7200元，一個四口之家，可以每年領台幣28800元。台塑六輕也在麥寮鄉蓋活動中心讓鄕民有很多的休閒活動，提高生活品質，無怪乎麥寮鄉的人口在20年來，人口增加了60%，是同期台灣鄉鎮人口增加最快的一個。再以麥寮2016年稅金歲入為例：2.29億的房屋稅中六輕貢獻94％, 9,340萬的地價稅中六輕貢獻91％。再和相鄰的台西鄉比起來，麥寮的房屋稅是台西鄉的 49 倍，地價稅是台西鄉的25倍。說麥寮鄉「富可敵縣」實不為過。

2018年11月24日全台舉行大選，麥寮鄉鄉長職務也要改選，當時鄕長許忠富表現出的姿態是很可能會參選連任，由於他和台塑關係良好，取得台塑六輕對麥寮鄉民諸多的回餽，連任之途，易如反掌，因此沒有其他挑戰者出現。然而在選舉登記截止前幾分鐘在許忠富陪同下，由鄉代會主席蔡長昆登記參選，成為全台所有鄉鎮中唯一同額競選的鄉長候選人。許忠富本來人則在選舉登記截止後五分鐘在臉書發表書面聲明說他不會參加鄕長選舉，並希望大家支持蔡長昆擔任麥寮鄉長，並支持許忠富未來參選立法委員。如此一來按選罷法的規定，他的接班人蔡長昆只要獲得20％的有效選票就能當選鄉長，當時麥寮鄕的有效選票約有35000張，蔡長昆只要拿到7001有效票即可當選。而許忠富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去參選立法委員了。這是他私人政治學上的「一石二鳥」。

持平來說，許忠富這種參選方式完全合法，但是站在道德的天平上來看是完全不及格的，因為很顯然地它是一顆煙霧彈，其目的是希望沒有人出來向他挑戰，競選鄕長位置。然後在最後一刻由他屬意的人出來登記參選，讓其他真正有意有能力參選人措手不及。這種手法非常不光明磊落，是小人才會用的技倆，也容易讓人聯想到許忠富是否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或是有什麼對價關係，而必須確保由可信任的人接任他鄉長職務，來保護他既得的利益。甚至由蔡長昆向許忠富提出一個「暗盤交易」也是一項可能，誰都不知道。前任鄉長許忠富事後回應，他的選擇是為麥寮更好，事前也已向黨中央報備，這樣有用嗎？所謂的之前是多早之前？黨中央有足夠的時間回應嗎？你是在騙肖欸嗎？

在競選期間，許忠富的手腳被許多年輕選民看破，於是組成一個「廢票聯盟」，鼓勵所有有投票權的鄉民投票當天一定要去投票，而且要投「廢票」。初聼這項論述時讓我大吃一驚，在美國投了三十多年的票，從來沒有聽過有這種「廢票」方式去投票的。有時候去投票時，必須投 Less of Two Evils，也就是兩個爛蘋果中，投給比較不爛的那個。後來想想，主要原因是美國有成熟的兩黨政治，而且壁壘分明，不太可能發生同額競選的情況，萬一兩個爛蘋果我都不喜歡，就不去投好了。萬沒想到這次在麥寮鄉「投廢票」也是一種民意的展現，主要是希望候選人無法能夠得到超過門檻（20%）的選票，如果不能達到這目標，至少讓當選人知道，你不是大多數人的選擇，你好好做吧！否則一年之後，這些投廢票的選民有絕對的實力來罷免你。2018年開票的結果是當選人蔡長昆得到8068票，只比他最低20%的門檻7087票多出不到一千票，可說是險勝。而廢票則高達1萬6083票，是有效票的兩倍，這些投廢票的鄉民用行動清清楚楚的展現他們的不爽。

「廢票聯盟」表示這個結果是大多數的鄕民對許忠富、蔡長昆兩人私相授受的行為不可接受，因此投票後立刻討論如何在蔡長昆擔任鄉長一年後展開罷免行動，取回公道。依規定罷免案分三階段進行：第一階段要有前次投票數的1%連署即約350人、第二階段需10%的連署約3500人、第三階段投票，只要同意罷免票數多於不同意、且超過選區25%的得票率即8750票即罷免成功。看來蔡長昆鄕長未來這一年的日子不會好過，而許忠富要選立法委員的美夢也許會成昨日黃花，驗證古語說：多行不義必自斃。

同時我也要向組成「廢票聯盟」的年輕朋友們致敬，他們能在很短的時間內，遊說他們的長輩，讓三分之二的鄕民投出廢票，這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而且對那些只會用奧歩來選舉的政客們，提出一個「留校察看」的警告，這在台灣民主發展過程中，絕對是一個精典的示範。

編註：頻繁的工安事故與漁、農業、空氣、水土、大汚染，對台塑與廠區附近的麥寮鄕、台西鄕社區，造成很大的傷害。加上地方、政治與許多利益團體的介入，台塑只能無奈的花錢消災。這種「社區回饋金」欠缺法治制度相當荒謬，居民用長期生命健康換取眼前金錢利益—「汚染豢養」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