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語三特點 ─ 精、氣、神
陳瑞祥

　古人有所謂：「天有三寶，日、月、星；地有三寶，水、火、風；人有三寶，精、氣、神。」而對於台語來說，也有三個特點，精、氣、神。「精（Delicately)」是精緻、細膩；「氣（Vitality/Air/Breath/angry）」：在台語裡有許多「氣」的詞句，「氣」更是在台灣文化裡扮演重要角色；「神（Maraculously）」是神奇聯想力，不可思議的「神操作」。本文將使用漢字與羅馬字（教育部推廣的羅馬字）書寫華語（國語）和台語，羅馬拼音聲調號碼標在字母後面，第一聲調不標號，華語與台語混在一起書寫。

一.「精」
台語有豐富的詞句形容各類形的狀況，可說是精緻、細膩，而且有許多情況一個字就能表達清楚，非常的精簡。台語的語音是有系統性的，可展現出不同的情境，展現不用力的字發出的音比較輕且短；形容比較用力的字發出的音比較重且長。小時候我的父親常告訴我做事要「有順序（u7-sun7-si7）」、要「照起工（tsiau3-ki2-kang）」。台語的精細，在形、聲、意方面都是有秩序的語言。

1）表達由輕到重的字
A. 切（tshiat）、剁「斵（took4）」、斬「鏨（tsam7）」、扑「刜（phut4）」、剉（tsho3）剉甘蔗。台語裡切、剁音比較短且輕：「切」不必用重大的力道；「剁」意為斬細小的東西；「斬」是第七音長音，動作較大；「扑」、「挫」需用較大的力量，是重音。
B. 開車時如果發生意外由輕微到高速撞上，在台語有不同的用字，如下：頂禮拜駛車去佮別人的車「㧎（khe5）著」是輕微擦碰；頂禮拜車予人「磕（khap8）著」是輕微碰觸；「碰（pong7）著」是碰撞；「撞（tong）著」或「挵（long3）著」是大力地碰撞；「傱（tsong5）著」是高速度撞上。
C.「撩（lio5）」是搯取湯汁上面的表層，「剸（代替字，lio5）」是用刀刮取表面薄片，「削（hiah4）」，「剾（khau）」剾菜頭（刨蘿蔔皮）[1]。
D.「拍打」這動作由輕到重：「搭（tah4）」是輕輕地拍，「tainn」是用手掌輕打頭部，「拍（phah4）」通常是指手掌打擊任何東西，「巴（pa/pann）」指用手掌打頭部或臉部，「搧（sian3）」指用手掌打臉部，「揌（sai）」指用手掌重打臉部。

2）由內而外的字詞
A. 歡喜（在心中）、爽快（在心中的快樂感覺）、快樂（表現在外）、「爽歪歪（song2-uainn-uainn)」（很快樂的樣子）、「暢（thiong3）」（高興雀躍的樣子）。
B. 中文裡「癢」這字在台語有兩個音，a. 「癢（擽，ngiau）」[1]。華語「內心癢癢的」台語是「心內擽擽（ngiau-ngiau）」。華語「搔癢」的「癢」，台語是「擽（ngiau）」[2]；b. 「癢（tsiunn）」：華語「皮膚癢」在台語是「phue5-hu-tsiunn7」；「抓癢」台語則是「扒癢（pe5-tsiunn7）」。中文的「癢」，在台語有「擽（ngiau）」與「癢（tsiunn）」之分。

3）精緻、細膩的台語
A. 「笨」在台語裡有許多種說法：「闇（am）」[1]，華語的意思（以下簡稱華意）：糊塗、愚昧[3]，「飯桶（png7-thang2）」，「戇（gang3）」[3]，「戅（gong7）」[1]，「戅大呆（gong7-tua7-tai）」，「愚戅（gu-gong7）」，「頇顢（han-ban7）」，「孝呆（hau3-tai）」，「憨（kham2)」[4]，「悾（khong）」[4]，「悾闇（khong-am)」，「悾憨 （khong-kham2」，「怐怐（khoo3-khoo3）」，華意：呆、傻[2]，「笨（pun7）」，「半病（puan3-penn7）[1]，「盼仔（phan3-a2），「豬（ti/tu ）」，「呆（tai)）」，「侗戅（tong3-gong7)」，「痴（癡）（tshi）」華意：戅[4]，「痴呆（tshi-tai）」，「白痴（pah8-tshi），「大箍呆（tua7-khong-tai」[6]，「阿西（a-se）」華意：傻瓜、呆瓜[6]。在此收錄24種台語「笨」的不同說法，還有其他的說法，有些比較粗魯在此不提。地方上有打油詩，題：老人茶，「去是戅戅，佇遐悾悾，褲袋在人摸（bong），轉到茨（厝）褲袋「空空（khong-khong）」。
B. 「聰明」在台語的說法：「明白（bing5-pik8）」，「會曉（e7-hiau2）」，「驁（gau5）」，「竅（巧）（khiau2）」，「傑（kiat8）」，「光眼（Kong-gan2)」[6]，「靈通（ling5-thong）」[6]，「智慧（ti3-hui7）」[2]，「精（tsing）」，「聰明（tshong-bing)」。
有人講：「竅竅人著愛會曉做人。」，俗語說：「竅人吃人，憨人吃天吃地。」，戅人有戅福，天公疼戅人 。聰明人的心獲得知識，智慧人的耳朵尋求知識。（箴言18:15）
C. 台語精緻、細膩的「下」與「上」
華語許多情況會用「下」與「上」來表答，而台語用數個不同的字來描述華語的「下」與「上」
以下這短文在網站LINE流傳，七個「下」在華語都讀同樣的音，而這七個「下」台語各有不同的念法。
網站LINE流傳的短文：今天下午下班後坐車到台南下營下車，在大樹下與人下棋比高下！這短文七個「下」用台語來念會有七種不同的發音。
小弟我在看到這七個「下」的短文後，寫出以下這六個「上」的短文，
上樓，上班，辦公桌上有早上從池上寄來的郵包，郵包頂上有一支筆！這六個「上」華語都讀同樣的音，台語可念出六個不同的發音。台語「下」與「上」念法寫在本文最後。

二.「氣」
這個「氣」字在台語詞彙裡用之甚廣，在日常生活用語中常出現，用途可以說是包羅萬象。白讀音 「氣（khui3 ）」，文讀音「khi」。气加米為“氣”，气是呼出來的氣，吃米就有力量，引申出能力來，例如氣力、氣功。並且引申出「人的精神」。例如氣魄，氣慨。
「氣的概念對台灣人來講非常重要，從日常的講話中離不開『氣』的概念來詳細想，就明白『氣』在台灣文化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台灣人用氣來形容人的情感、理智、人格、健康、做人、人際關係、社會亙動的例非常多。」［氣的文化觀］李清澤博士。
在此提示一部份台語裡「氣」的字詞，分為四個部份，1）身體，2）情緒，3）自然界，4）其他。
1）身體：
A. 白讀音，氣力（khui3-lat8 ）、喘氣（tshuan2-khui3）、禁氣（kim3-khui3）華語意思：憋氣、斷氣（tng7-khui3）、無氣（bo5-khui3）。B. 文讀音：元氣（guan5-khi3 ）、火氣（hue2-khi3）、行氣（kiann5-khi3）、氣色（khi3-sik4）。

2）情緒：
A. 白讀音，氣口（khui3-khau2）、夠氣（kau3-khui3）華意：滿足、敨氣（thau2-khui3）華意：情緒得以發洩、出氣（tshut4-khui3）、吐大氣（thoo2-tua7-khui3）。B. 文讀音，激氣（kik4-khi3 ）華意：嘔氣、厭氣（ian3-khi3）華意：不平的情緒、脾氣（phi5-khi3）、受氣（siu7-khi3 ）華意：生氣、賭氣（too2-khi3）、惱氣（loo2-khi3）華意：惱怒或耗費精神[2]、氣怫怫（khi3-phut4-phut4 ）華意：很生氣、勇氣（iong2-khi3）。

3）自然界：
A. 白讀音，節氣（tseh4 -khui3）。B. 文讀音，氣象（khi3-siong7）、氣候（khi3-hau7 ）、氣溫（khi3-un）、空氣（khong -khi3）、冷氣（ling2-khi3）、天氣（thinn-khi3）、氣味（khi3-bi7 ）。

4）其他：
A. 白讀音，媠氣（sui2-khui3 ）華語的意思：完美、三八氣（sam -pat 4-khui3 ）華意：不正經、落氣（lau3-khui3 ）意思：出洋、差一氣（tshia-tsit8-khui3）華意：差了一些、參仔氣（sim-a2-khui3）華意：裝扮體面神氣的樣子、激氣（kik4-khui3 ）華意：擺架子 。B. 文讀音，義氣（gi7-khi3）、福氣「hok4-khi3」、雅氣（nga2-khi3）意思：氣質文雅、風氣（hong-khi3）、費氣（Hui3-khi3）華意：麻煩或費事、歸氣(kui-khi3）華意：乾脆、硬氣（nge7-khi3/ngi7-khi3）華意：有骨氣、氣運（khi3-un7）華意：運氣、氣質（khi3-tsit4）、氣功（khi3-kong ）、運氣（un7-khi3）華意：時運或把氣貫注到身體的某部位。

三. 「神」
台語用字有其神奇聯想力，不可思議的神操作。
1）神奇聯想力
「弓（king ）」：台語有撐開之意，撐著不放鬆，台語引申為「堅持不退讓」。
「張（tiunn）」：張開、闊大之意，台語引申為「使性子」。
「展（tian2）」：展開、展示、發展，還有神奇聯想力，「誇耀」之意，常指誇示弦耀自己的長處。
「剾（khau）」：削刮成條狀或碎屑，台語引申為「譏諷、挖苦」。
「衝”代替字（tshing3）」：華意為升，由下往上，例如：衝煙（tshing3-ian），華語是冒煙，台語引申為「氣勢旺盛」，例如：這陣，這條歌誠衝（tsit4-tsun7, tsit4 tiau7 kau tsiann5 tshing3）。
「鹹（kiam5)」，台語引申為「吝嗇」。
「喈（吷）（kainn ）」華意為狗因痛苦而哀叫[2]，台語引申為「人因為痛苦而哀叫或有顧忌而不敢出聲音」。
「品（phin2 ）」：簡單的三個口卻有多種意思，“名詞”a. 某ㄧ種東西的總稱，例如「物品」、「食品」[3]，b. 等級，例如「下品」、「上品」，c. 古代官制的階級，例如「三品官」、「九品官」；“動詞” a. 評斷好壞優劣，例如「品詩」、「品嚐」，b. 吹奏樂器，例如「品笛」、「品蕭」。台語「品」這字來個“神操作”引申為吹虛或誇耀之意，華語有一詞「吹捧」，台語叫做「品捧」（phin2-phong2）[5]。

2）神奇又有秩序的音「ong」、「am」、「ai」、「i」
A. 「子音+ong」：摃（kong3）華意：用棍、棒等大力打擊，碰（pong7）華意：碰撞，撞（tong）或挵（long3）意思：大力碰撞，傱（tsong5）華意：高速度撞上，砰（pong3）華意：大力撞擊的響聲，硿（khong3 ）華意：大響聲。
B. 「子音+am」發這音嘴唇需打開再合上，前幾年回台灣參加「台語教師研習會」，一位教學老師表示嘴唇打開再合上嘴唇的音，在世界各地的語言裡是少見的。台語這樣的音通常有由上往下之意，有以下這些字。
「闇（am)」華意：遮掩，「暗（am3 ）」在台語裡除了「暗」的意思外，有夜晚之意，太陽下山後稱「暗時（am3-si3 ）」，「含（kam5）」，「蓋（kham3）」，「湳（坔）（lam3）」華意：泥濘的土[2]，意為腳踩
下泥濘腳往下沉的溼地，「��（lam3 ）」華意：用腳使勁踹」[2]，「頕（tam3）」華意：低垂，例如，頕頭（tam3-thau5）華意：點頭，「添（thiam）」華意：加、增、補，「蹔（tsam3）」華意：踹或跺[2]，「斬（tsam7)」，等等。
C. 許多尾音「ai」的字帶有負面的意思
「哀（ai）」例如：悲哀（pi-ai），「䆀（bai2）」華意：醜陋或不好，例如：䆀味（bai2-bi7 ），「害（hai7）」，「喈（吷）（kainn ）」，「敗（pai7 ）」，「歹（phainn2)」華意：壞，例如：歹款，華意：壞習慣，「屎（sai2 ）」，「呆（tai）」，「災（tsai）」，「歪（uai）」，等等。台語有句話說：還會哀（ai）叫，就有救。
D. 許多尾音「i」的字帶有正面的意思
「醫（i）」，「怡（i5）」，「益（it4)」，「圓（inn5）」，「愛（ai3)」，「美（bi）」，「蜜（bit8）」，「喜（hi2）」，「義（gi ）」，「銀（gin5）」，「貴（kui3）」，「利（li7）」，「是（si7)）」，「媠（sui2）」意思：美麗，「甜（tinn）」，「滇（tinn7）」華意：充滿、填滿，「德（tik4）」，「得（tit4）」，「添（thinn）」，「錢（tsi5）」，等等。
今年年初用「i」作為押韻，寫了一首新年祝賀詩。
瑞祥淑櫻祝新年(ni5）
祥光明華福氣添(thinn)
淑媛賀禮甘蜜甜(tinn)
櫻花蕊蕊添景緻(ti3）
祝您平安大福氣(khi3）
新春快樂心歡喜(hi)2）
年節得意人團圓(inn5）
公義德行是根基(ki)

3）台語神奇又特殊變聲調規則
變聲調的規則如下：
2 聲—> 1 聲—> 7 聲—> 3聲 —>2聲，以下斷落為了說明變聲調，注的音是變聲調後的音，短（te2)—> 短衫（te-San），天（thi）—> 天頂（thi7-ting2， 路（loo7）—> 路頭（loo3-thau5）， 放（pang3）—> 放假（pang2-ka2 ），褲（khoo2）—> 褲帶（khoo-tau3 ）
5 —>（北部 3，南部 7 ）台（tai5） —> 台灣（tai3/7-uan5）
8 —> 4 （有入聲尾，但調值接近第3 聲）熱（jauh8/lauh8）—>熱天（jauh4/lauh4-thinn）
4 —> 8 桌（toh4 ）—> 桌頂 （toh8-ting2 ）
台語有一些字詞變聲調和不變聲調意思完全不同，例如，後日 （au7- - jit8）不變聲調是以後某一日，後日 （au7- jit8）變聲調是兩天後。過去 （kue3 - - khi3）不變聲調是過那邊，過去（kue3 - khi3）變聲調是從前。做人 （tso3- - lang5 ）不變聲調是女子許配給人， 變聲調 （tso3- lang5）是為人。
為什麼台語有變調的規則，這不清楚，學者無定論，但變調的規則使台語聴起來有旋律感，講話像唱歌，例如：a. 今仔日，欲去看電影「kin-a2-jit8/lit8 beh4/bueh4 khi3 khuann3 tian7-iann2」，b. 天烏烏beh4 落雨，c. 草meh4- -a2弄雞公，d. 到今你才知，e. 恬恬吃三碗公半。說台語像吟詩有平有仄，充滿活力美妙的旋律。

台語是ㄧ個（e7）真媠的語言，莫過目前有嚴重的危機台語當在消失去，跟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公佈台語排名重大危險，會消失的第三級，在50年內會在這個世界消失，到時台灣優雅、高尚的文化也就消失去，語言是文化的根基，咱應該卡濟講台語，避免台語消失去。講袂（be7/bue7 ）輪轉沒要緊，常常講、捷捷（tsiap8-tsiap8）講就會講卡好，袂曉講台語學叨會，加（ke ）學ㄧ種語言對頭腦有大幫助。
呼籲同鄉序大，阿伯阿姆，少年傢美眉，囡仔兄囡仔妹，小朋友，作夥來說台語，鬥陣使ㄧ精、氣、神，美妙的台語活過來。

--------------
台語“下”的不同念法
下午（下晝e7- -tau3）e7音不變音
下班（ha7- pan ） 下營（e7 - iann5 ）7音變3音
下車（落車loh8 - tshia ） 樹下（樹腳tshiu7- ka）
下棋（行棋kiann5 - ki5） 高下（高低kuan5 - ke7）

台語“上”的不同念法
上樓（chiunn7-lau5） 上班（siong7-pan）7音變3音
桌上（桌頂toh -ting2 ） 早上（下早e7-tsai2 ）前後對調上下不同
池上（ti5-siong7） 頂上（頂頭/頂面ting2-theu5/ting2-bin7）

--------------
參考資料：
[1] 台語小幫手（網站）
[2] 台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
[3] 萌典
[4]甘字典查詢 - 台語信望愛
[5] 臺日大辭典臺語譯本
[6]itaigi字典 03/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