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加州聖地牙哥台灣同鄉會
San Diego Taiwanese Cultural Associ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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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 年 4 月

再憶高雄
唐望

數百年前住在高雄附近的原住民以平埔馬卡道族 (Makatao) 為主,他們沒有文字,叫當地為 Tauko ,有「竹林」之意。漢人移入之後,就以「打狗」兩字取其音為地名,以便溝通。日治時期,日本人把已經用了三百多年「打狗」這個地名,在1920年改為「高雄」,其原因有二:(1)「高雄」的日語發音為「Takao」、「たかお」和打狗「Tauko」的發音十分相近, (2) 日本京都市右京區有座「高雄山」。因此「高雄」這個名稱,完全沒有”又高又雄”(High Masculine) 之意。

1895年日本人來台之後,只用了13年在1908年,就把西部縱貫鐵路,從基隆直接貫通到高雄。為增加高雄港貨運功能,1900年起展開多次拓建計畫,在1912年完成7座可停泊3,000噸船隻的碼頭。1937年再度改建,可停泊8,000噸船隻,碼頭擴增到16座。在1942年興建「小港飛行場」(現在的高雄國際機場),供當時的大日本帝國陸軍使用,使高雄成為一個國際化的城市。二戰後國民政府來到「高雄」,城市名稱仍維持日文的書寫漢字,但將其發音改為國語的「高雄」,並將城市的英文名稱,從Takao改為現在國際通用的Kaohsiung ,我個人覺得高雄比打狗好聽。

1954年父親奉派去美國遊學一年,坐飛機去的。回來後第一個聖誕節那天,教我們唱中文版的《平安夜》……平安夜,聖善夜,萬暗中,光華射,照著聖母也照著聖嬰,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靜享天賜安眠,靜享天賜安眠……到現在我還記得他興奮的表情,以及想傳授我們他所體會到美國文化的精髓。那時他還教我們唱另外一首歌叫《河邊對口曲》,它是《黃河大合唱》中間的一部份。《河邊對口曲》的歌詞如下:


朗誦:妻離子散,天各一方!但是我們永遠逃亡?你聽聽吧!
對唱:
張老三,我問你,你的家鄉在那裡?
我的家,在山西,過河還有三百里。
我問你,在家裡,種田還是做生意?
拿鋤頭,耕田地,種的高梁和小米。
為什麼,到此地,河邊流浪受孤凄?
痛心事,莫提起,家破人亡無消息。
張老三,莫傷悲,我的命運不如你!
為什麼,王老七,你的家鄉在何地?
在東北,做生意,家鄉八年無消息。
這麼說,我和你,都是有家不能回!
合唱:
仇和恨,在心裡,奔騰如同黃河水!
黃河邊,定主意,咱們一同打回去!
為國家,當兵去,太行山上打游擊!
從今後,我和你,一同打回老家去!
一同打回老家去。

在白色恐怖年代,《黃河大合唱》是首禁歌,如果被人密報唱這首歌,是會被抓去關的。已故的音樂大師蕭泰然,旅美期間在1980年曾創作《出頭天進行曲》,戒嚴年代在台灣響徹雲霄,是當時街頭運動的《馬賽曲》(法國國歌)。不幸不久後,就被列為禁歌,而且蕭泰然也被列入黑名單,直到1995年才得返回台灣。那時的禁歌還有《何日君再來》、《杯底不可飼金魚》、《雨夜花》、《四季紅》、《漁光曲》……等等。

1989年六四天安門事件發生後不久,同年7月1日,有人在台北公演兩場完整版的《黃河大合唱》,非常受歡迎,也引起許多的關切和爭議。當時的國民黨秘書長宋楚瑜就出面緩頰說:日後只要改三個地方:把 ”新中國已經破曉” 改為 ”全中國已經破曉”; “太行山上打游擊”改為”大家齊心打游擊”; 和把”全世界的勞動人民” 改為 ”全世界受苦的人們”,就可開放演出。2010年國防部舉辦抗日勝利65週年音樂會,正式代表官方演出全本《黃河大合唱》。

我小時候常生病,曾經因為發燒不退,在省立嘉義醫院住院一個多月。可能那個時候,服用了很多美國仙丹 - 抗生素,殺死了腸胃中一些有益的益生菌,使得我長大之後,不容易消化奶類製品,一輩子沒有吃過披薩。母親曾說我出生不久後,她又懷孕了,因此奶水不足,也不清楚如何正確泡奶粉,都是由我的祖母熬米湯餵營養不良的我喝。也一直和祖母睡在同張床上,一直到初中,才和弟弟共用一張有上下鋪的雙層床。

那時候一些父執輩的鄰居,常會問我說:「老二(我的小名),你是誰生的?」我都回答說:「奶奶(祖母) 生的。」他們就捧腹大笑說:「那有奶奶生孫子的事。」我那時對「生」這個字的瞭解是「照顧我的生活」,而不是「出生」的意思,當時母親一定很傷心,實在對不起母親。

小學時(1955 - 1961年)常常到我家附近的教堂去上兒童主日學。那是間很新、很漂亮的教堂,門前有一條小溪,主堂旁邊有幾間小教室,主日學就在那裡上。教室旁邊有個小運動場有:單槓、雙槓、蹺蹺板⋯等設備,採用開放式歡迎街坊鄰居使用。牧師住在另一邊比較隱密的兩層小洋房,我那時還小,不曾和牧師有任何互動。門前的小溪舊名為「二號運河」,2010年9月,高雄市政府為它的名稱,舉辦網路投票。最後「幸福川」獲得最高票,因此這條小溪正式改名為「幸福川」。

主日學老師都說一些新約聖經的故事、教唱一些有關耶穌的歌,有些歌我現在還記得:(1)耶穌愛我我知道,愛我罪人真神奇……(2)人人都應該知道,人人都應該知道,耶穌是誰?(3)不論紅黃黑白種,都是耶穌心寶貝,耶穌喜愛世上所有的小孩……等。老師還會拿出印有聖經經句的精緻彩色卡片,只要能背誦卡片上的經句,就可以把卡片帶回家,因此我也收集了一疊卡片。有次跟著一群主日學老師和同學,去高雄港參觀一艘美國軍艦,在那艘船上,我拿了幾張只能用一次的擦手紙巾,捨不得用,把它帶回家當紀念品,記憶深刻。

有一天我又生病發燒,躺在床上,祖母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時,剛好有一對洋人夫婦來傳福音,祖母比手畫腳溝通說:「我孫子生病了,怎麼辦?」來客知道已經看過醫生、吃過藥之後,就一起和祖母禱告。相信那時祖母就許願說:「只要我孫子病好,我願意接受福音受洗。」我病癒後,祖母履行她的承諾,在我去上主日學的教堂受洗。

幫我祖母施洗的是戴永冕牧師,他是內地會創辦人戴德生牧師的嫡孫。和我們一樣在1953年舉家搬到高雄。隔年他成立「基督教中華循理會」,距離我們家只有七百公尺。又在1955年創辨聖光聖經學院,培養無數傳道人才,1967年退休返回美國,仍然從事講道和屬靈書籍出版工作,直到1978年5月11日安息主懷,享年84歲。

後註:前月文《憶高雄》提及鈞鈺一生,所述有兩處不實:1. 他在台大是唸植物病蟲害系,非植物系;2. 他是在他大三時去世,那時我大二,非大三。謹此感謝鈞鈺的大學同班同學呂淑卿(也是本會鄉親)的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