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加州聖地牙哥台灣同鄉會
San Diego Taiwanese Cultural Associ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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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 年 4 月

憶往隨筆(29)
平仔

(29)我的二伯父
我八歲那年,有一天我第一次看到我阿伯,也是最後一次。我看到他一個人從遙遠的嘉義來到台東,對他的弟弟(我阿爸)和家人說再見。與此同時,我也學會了小心傾聽大人的秘密,並且學到絕對不能說出這些秘密和承諾。

我阿伯名字叫蔡仲舉,他生於1898年。當時我阿公送他們五個男孩到日本京都讀書。五個兄弟都在同志社中學讀書,之後我阿伯再到大阪帝大工學院讀化學,我阿爸則去東京早稻田大學。我們的家族原先住在台中清水(古稱牛罵頭),有許多代的基督教背景,家人都是非常虔誠的基督徒。1897年英國梅甘霧牧師到清水傳教佈道後,清水成為台中海線地區最早設有教會的地方。1917年我阿公蔡介和教會長老倡募興建會堂,建有牛罵頭基督教會。我的阿伯們因此在當地教會服務,當教會事工,從不缺席。

在西螺有個廖家望族,家有長男叫廖溫仁,三男廖文毅。我伯父的堂妹叫蔡琇鸞(1905-1965),就讀於同志社女子專科的英文科,嫁給了廖溫仁醫學博士。並且,蔡仲舉娶了廖文毅的姊姊。早期留學日本的前輩,子女都非常熱心宗教,子女的姻親,也成為網絡親戚。不幸的是,當他們參與政治,幫助他們自己的族群自治,卻變成外來政權的敵人。228事件就是一個實例,台灣人活在黑暗政治中,面對悲哀難以慰藉。

因為廖文毅熱心奮鬥於獨立自治運動,導致被強權壓迫、剝削和威脅,影響到家庭親戚好友的安全。他的家人一一入獄,蔡琇鸞在監獄裡幾乎被關死,她的兒子廖史豪則被關到瘋狂。我的伯父看到危險性,會嚴重影響到親戚,決定離開台灣到巴西躲避災難,音訊從此中斷。我們隨後看不到他,也不再提起我的二伯父以及和廖文毅的關係。如今想想,實在是非常荒唐。

無論如何,我們還保存有我阿公老舊古色的照片,那是阿公和他家庭五個小男孩在一起時的相片。十歲左右的年輕孩子們穿著舊時裝和家人團聚,他們面孔嚴肅,特別是二伯父機智的面容。回憶兒時我的心情一直沉重,不時湧起熱淚,我童年心驚恐慌中的那些情景,如昨夜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