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鳳爪
王健椎

年尾一到，聚餐機會增加，嘴巴吃的多，喝的也多，而說的更多，新朋友有新話題，老朋友也有說不完的過去。年歲較高之後，身體零件故障次數增多，記憶力也會淡薄仔變差，有些話一提再提，如果只是聊天，多聽一兩次，可能覺得無聊而已，無傷大雅無大關係，但如果同樣的笑話，短時間內連說數次，恐驚會伙人真乾尬，毋知要笑或毋笑。但是倒返來說，如果嘴巴只會吃和喝，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時，不是更悲哀嗎？所以眾朋友們，能說時就多說，免得到了無頭無腦時，心有餘口難開才怨嘆。話雖然是安呢講，如果您手上有麥克風，台下有許多觀眾的時候，請拜託減講兩句啊，萬事阿彌陀佛！

最近參加一個聚餐，除了亞洲人外，也有一些老美白人，桌上擺滿中式的菜和肉，大家排隊慢慢拿，前面兩位老美女士，雙手紅吱吱的指甲，筷子拿得一板一眼，挾菜動作熟練輕巧，讓人暗中佩服，當我看得出神時，她們忽然停下來，雖然前面還有菜，筷子卻不再動，其中一位皺著眉頭，低聲的詢問她朋友，想知道盤子內是什麼東西，另外那位也是霧煞煞，無可奈何的相對看。按照她們用筷子的功夫來看，一定挾過不少菜，見識應該不少，竟然還有讓她們覺得生疏的，我往桌上一看，確實是不一樣，趕緊上前解釋，“那是豬耳朵，味道很不錯，咬起來很脆，值得嚐嚐”聽到我的推薦之後，她們微笑的挾起數片，放到盤子內。我心想，真是不一樣的老美，難道她們沒看過豬耳朵嗎，否則怎麼如此大膽呢？

或許是豬的長相難看，只要掛上豬就難懷好意，從肥得像豬到懶得像豬，從豬八戒到豬哥，而最傳神的就是形容查甫人，凄哥到流豬哥濫 (涎)，如果您看過豬流豬哥濫，知道我在談什麼，如果您沒有看過豬在流豬哥濫，想像查甫人好色時，嘴巴半開不知所云的糗態，流豬哥濫就是那個樣子。但是豬並不是完全無路用，豬屎可以當肥料，豬毛可以當豬鬃，除了混身的肉和排骨外，還有許多部位會伙人流嘴濫 (請注意看，是流嘴濫，不是流豬哥濫)，如豬肝，豬舌，豬腦，豬心，豬肚，腰籽，豬腳等都是佳餚。小時候在鄉下，數位鄰居有豬舍，屠宰商都是在清晨抓豬，豬在豬舍的逃跑衝撞聲，豬被綑綁時的凄涼尖銳叫聲，經常吵醒阮的美夢。夢醒後，屋外一片漆黑，腦筋一片朦朧，只要耐心的等待，拾回寧靜的夜不難，但要重溫舊夢則難，當豬叫聲漸漸微弱消失時，阮的夢好像也隨著豬叫聲，永遠的離開。童年時的許多個清晨，都是這樣渡過，而留下不少未完的美夢，長大後到台北，再也沒聽過豬的尖叫，來美國後，要聽到豬叫聲，更不可能，或許是環境所影響，對豬肝，豬舌，豬腦等佳餚，也漸漸失去興趣。看了老美挾起豬耳朵後，我想起了鄉下有豬的過去，也想起在台北沒有豬的過去。

在台北唸書的那一段日子，清晨沒有豬叫聲，但附近憲兵訓練所的起床號，不像豬叫聲那麼凄涼，但不比豬叫聲低，所以起床號一響，總會跟著醒來，再好的美夢也得暫停，因為離天亮也不遠，再睡也沒有多久，所以就乾脆起床，也保持了庄腳人早起的習慣。除了偶爾的準備考試外，平時幾乎每日歡樂，似乎沒有操心過家中的爸母，生活可謂是無憂無慮，真的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台大校門前，羅斯福路對面，有方便的撞球場，可以自己拿桿子上場，也可以欣賞高手過招，旁邊的那些小吃店，食物可口美味，不遠的公館夜市，吃喝玩樂都有，全是當年生活的重心！從大一開始，經常在宿舍熄燈後，和數位朋友去吃宵夜，各自叫一碗麵，然後一起叫海帶，豆乾，豬肚，雞爪，雞脖子，邊聊邊吃，等到滿嘴油膩，滿手魯味，腹肚飽飽之後，才回到不關的校門，沿著椰林大道，漫步回男生宿舍。吃一般小菜較簡單，嘴巴張得開就好，但是吃雞脖子需要功夫，因為它的構造複雜，放到嘴巴之前的處理，並非每個人都能勝任，必須眼睛明亮，牙齒犀利，雙手靈活，耐心加細心，將層層的環節細部分解後，才吃得到骨頭隙縫間的肉，最後將細骨頭吸允一番，骨髓和魯味同時入口，才算真正完工。

雞爪和雞脖子相比，關節較少肉較多，但是因為構造簡單，所以吃起來較無挑戰性。在廣式飲茶中，雞腳爪也是一道菜，只是在菜單上，粗俗的“雞”已成高雅的“鳳”，但是那“爪”字卻被保留，雞爪美其名叫“鳳爪”。同樣的菜單上，有鳳爪也有鴨掌，不知道為什麼鴨掌不用改名，而雞就非改名不可？不論鳳爪或鴨掌，附屬的指甲都已經清除，所以不用擔心要自己撥爪，否則對食客而言，將是一番苦鬥。美國超市內，禁止出售帶有指甲的肉，不論是雞鴨鵝豬牛都一樣，因為怕指甲夾有細菌吧？唸小學時，每天早上朝會後，老師都會檢查手帕手紙，偶爾也會檢查指甲，如果指甲沒有洗乾淨，或是指甲底下黑黑的，都會遭到處罰，所以自小就關心自己的指甲，也雞婆注意別人的指甲。

話說聚餐中那兩位老美女士，雖然年紀都半百以上，但是指甲卻擦得大紅，自然引起我的注意。她們不但手指甲大紅，當我往她們下半段一望時，發現腳指甲也毋輸陣，幾乎是滿地紅。雖然手指甲佔上風，可以揮動自如來引人注意，但是只要穿上涼鞋，腳上大紅指甲也很突出，不怕招不來好奇的眼光。如果您和我一樣，游手好閒，眼觀四方，上下都覽，觀念又落伍，或許也注意到最近的流行，穿涼鞋的女士愈來愈多，而且露出來的指甲，都是修飾美容過，除了大紅大紫外，有的還有亮片似的花樣！對流行有研究的諸位先覺，請問涼鞋紅指甲會流行，是因為鮮艷的指甲，比裝長睫毛，塗上口紅，染紅頭髮，戴大耳環，更容易引人注意？或是因為在腳指立一片風光時，目光高傲的男士也非低頭不可？如果當年餐廳沒有捷足先登，將雞爪稱作鳳爪，或許現代女士們的手腳指 (甲)，也可以美名為鳳爪？

猴年一去雞年就來，在雞年來臨之前，談雞爪和雞脖子，配合時節樂趣多多，而小時常被叫雞尾椎的我，既然要談雞，怎可漏掉雞尾椎呢？那時候，媽媽驚阮會撕破課本，讀書讀袂會，所以不讓我們吃雞爪，更不讓我們吃雞尾椎，因為驚阮讀書會陋屎尾 (最後一名)。幸虧小時候聽話，從來不吃雞尾椎，所以讀書還馬馬虎虎，沒有陋屎尾過，可見只要能自制，不犯禁規，別人再怎麼叫，嘛袂變尾椎！會吃魚的人吃鰓邊的肉，也有號稱會吃雞的，專吃雞尾椎！處理妥當後，放雞屎的雞尾椎，和過濾尿水的豬腰籽，不但沒有屎尿的味道，還會受人喜歡，英雄何必驚出身低呢？排名十二生肖的雞，在人們心目中，地位不高，除非有人得道，雞犬也難以升天，雞爪改名叫鳳爪，以便招引顧客，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就是沒有望女成雞！而不得以嫁雞隨雞的時候，也只有認了！雖然如此，公雞還是每天啼個不停。

數年來，指甲美容院，如雨後春筍，而且家家生意興隆，在參加聚餐後數天，看到一家HAPPY NAILS，坐滿等待指甲美容的女士，想到望女成鳳的心理，想到這些女士個個如鳳，又想到好吃的鳳爪，忽然有個靈感，為何不用“快樂的鳳爪”，開個美容院兼小吃店？當女士們美容完畢後，可以用她們秀麗的鳳爪 (手指)，抓起美味的鳳爪 (雞爪)，放入嬌美的鳳嘴，在樣樣尋求方便的現代，這樣的一個美容小吃店，生意應該不會太差吧！年輕時，吃雞爪，吃雞脖子，長得有一點仔古椎，也有不少歡樂時光，如今年紀大了，不再吃雞爪，不再吃雞脖子，面上老皮不再古椎，但是為了“快樂的鳳爪”，也回味了不少歡樂時光。謹祝大家在雞年時，不但能找到新的歡樂，也能回味過去的歡樂！

過去愛唊是雞爪
人情世事攏未嘵
毋知快樂的鳳爪
生意會好還是了

人人叫阮雞尾椎
有緣空中來作堆
輕鬆做人無雞歸
心情快活自然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