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去西西里島
施賴美惠

Mama Mia！義大利人和我們一樣，喜歡用“我的媽啊！” 做驚歎。母系社會的義大利，和我們有很多文化共同點。義大利人這句口頭禪，造就了瑞典歌團ABBA 因為唱了這個歌曲“Mama Mia”一炮而紅。

三角形狀的西西里島在義大利馬靴型半島的外海，距離本島只有二十五分鐘舟船航程，自有歷史以來，就是個“化外之邦”，曾依序歷經希臘、羅馬、阿拉伯(第九、十世紀)、諾曼人(十一世紀，Normans，北歐維京人後代，公元1066年由法國渡英吉利海峽攻敗英國薩克遜族的威亷諾曼第大公的一支)，到最後統治者西班牙(十四世紀到十八世紀)。個個強權都做過西西里的主子，但是每個主子都是遙控統治，天高皇帝遠，以致造就本地“土霸王”的黑手黨Mafia，隨著移民美國 Ellis Island 潮流，到紐約成了黑社會老大，電影“教父(Godfather)” 連拍了三集，演的就是來自西西里的故事。在西西里島本土，早期黑手黨猖獗到在街上，公然喑殺二名法官，致令治安單位開始整頓。現今雖非消聲匿跡，至少也是小型的地下非法活動，不成氣候。

由於戶籍的困擾，無法一如以往，回台灣選舉，遂決定到西西里。一月中，夾帶著台灣大選後的愉快心情，由聖地牙哥飛亞特蘭大，到羅馬，轉西西里的Catania 機場。若轉機順利，這應該是一段雖長遠，但可預期的快樂的“出航”。豈知飛機在亞特蘭大離開機門，啟航飛羅馬前一刻，拖引飛機倒退的拖引車意外撞上飛機後輪。這一撞，用掉三小時額外的時間來換機輪。在羅馬誤了轉Catania 的航班，幸虧還有晚一點的班次，骨牌效應下來，抵達Catania 已近半夜。因為機票是同時向旅行團買的。半夜了，還有人接機。這個經驗，也提醒旅行朋友，隨身攜帶的小行李一定要打包一套準備轉接不上飛機，必須住旅館的換洗衣物，睡衣及梳洗用具。通常旅行團的第一站旅館，都安排住二夜，就是準備給轉機有誤的團員晚一天抵達，還可以入團的安排。

我們選西西里出遊，除了因為古希臘時代三個大城，除了雅典之外，另二個大城Syracuse 及Agrigento 都在西西里，西西里的希臘文化，就是羅馬人稱的Magna Graecia。另有下列原因：

1: 參觀有三千年歷史，面對Mt. Etna 活火山及Ionia 海，全世界獨一無二，同時面對火山及大海的古希臘劇場(Taormina Greek Theater) 。該劇場現在仍被使用做表演，2023 年九月一日，義大利盲人歌星Andrea Bocelli 在該劇場的表演是最近的盛況。聽地陪說，當時有一艘遊輪，應旅客觀劇的要求，而更改遊輪航程。這是很少聽到的。遊輪航程通常固定，可見盲人歌手的魅力。大家記得Andrea Bocelli 在Covid 疫情最猖獗時，於2020年復活節當天，獨自一人在空曠的米蘭大教堂為全世界人獻唱鼓舞的情景？他的歌“Music for Hope” 給了瘟疫世界帶來很大的安慰。米蘭是歐洲疫情爆發的第一站，也是瘟疫最嚴重的地區。由於該地雇有很多來自大陸的紡織企業工人，往來於大陸和米蘭之間傳遞病毒。Ionia 海是地中海的支海，但是地中海最深的地方(Calypso Deep 62.2 公里)就在Ionia 海域内。

2: 到島上“神廟谷地Valley of The Temples”，拜訪在希臘境外，最大的神廟群。這個城Agrigento 在古希臘時，是希臘第三大城 (第一雅典，第二阿基米德故鄉西西里的Syracuse)，由從希臘渡海而來的Corinthia 城邦人所建，由於西西里不出產大理石，這裡的神廟和在希臘境內使用大理石建的神廟不同，用的是Limestone。歷經三千年，Limestone 黃金原色依舊鮮艷如昔。其他建神廟的基本建築概念都建得和希臘本土一樣。四面八方都是石柱，柱子四，五層的地基都在地面上(很奇特，見附圖)，這種建築稱Peripteral，神廟永遠面對東方，神廟石柱上面花紋也採取希臘三個圖樣之一Doric Order(其他二個是Ionic Order 及Corinthia Order). 這些古蹟，歷經1693 年及1908 年二次七級以上的大地震都倖存，西西里島坐在歐亞及非洲二個地震板塊(Eurasian Plate & African Plate)相接地區。我們再不去親自拜訪，誰知道古蹟何時會不在？這個城市有一段悲慘的歷史，1990年，城市傑出子弟Rosario Livatino 法官，仗義執法，不畏黑道，在大街上，被黑手黨公然槍殺。身著的佈滿彈孔血衣，現存在該市教堂內被供奉為聖物。

3: 向發現“浮力原理 buoyancy”的古希臘科學家阿基米德Archimedes “拜山頭”。最近出爐電影Indiana Jones 最終篇電影“Dial of The Destiny”演的就是阿基米德發明的Archimedes’ Dial 又名為 Antikythera Mechanism 的故事。阿基米德是出生在西西里Syracuse Kingdom(義大利名Siracusa)獨立王國的古希臘人，羅馬來攻Syracuse 時，他發明很多武器幫助故鄉禦敵。但是最終不敵羅馬帝國大軍。城破為羅馬人處死。故鄉的Syracuse 城中心有一座雕像來紀念這名出眾的子弟。Syracuse 這個城，有個古蹟大公園，裡面希臘劇場和羅馬劇場並存，這是很不尋常的。二者在古代作用不同、前者詠詩歌兢賽運動，後者是典型武力和動物兢技及殺生(殺oxens)祭神的劇場。 這個古蹟公園內的“酒神耳朵山洞Ear of Dyniosus” 也是Indian Jones 的埸景，來自古代荷馬“伊里亞德Illiad” 巨型史詩的故事。主人翁的奧德賽在Troy 戰爭後流浪十年才回到家。途中冒險之一，就是在這個山洞內碰到一個巨人…….

座落在西西里島的Mt. Etna 是歐洲最大的活火山，比義大利本土，在公元79 年活埋整座龎貝城的維蘇威火山 (Mt. Vesuvius)高一倍。二座活火山最大的區別是：前者有四個大火山口及周遭三百多個小火山口，成天小爆發不斷，火山內的壓力常可以疏解。山腳下居民習以為常，也不懼怕生活在火山口之下(我們在那裡住了三天旅舘)，反之，在南義大利的維蘇威火山自公元七十九年大爆發掩埋整座龎貝城以來，一直沒有什麼大動作(是dormant 狀況)，使得山腳下的大城拿不勒斯Naples 膽戰心驚，不知道末日何時會到來。

在西西里，走到任何地方、以及所有紀念品店，都可以見到並排在一起的二個人頭，一個黑臉關公的非洲人及一個艷麗的女人(見圖)。被通稱為“摩爾人頭的故事 The Moor’s Head”。原來十世紀時西西里被阿拉伯人統治，一名西西里女子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愛上了在非洲已有家室及子女的摩爾人。在摩爾人決定返鄉團聚前夕，女子殺了情人，割下他的頭，把頭顱當花瓶種下義大利烹調最常用的basil、終日以淚澆灌，結果basil 長得極茂盛…故事情節告訴我們：愛情是佔有，如果我不能夠擁有你，全世界沒有人能擁有你，小心西西里女人…..

聽完這個故事，我聯想到莎士比亞1604 年的作品Othello，又名“威尼斯的摩爾人Venice Moor”，來自摩爾的威尼斯國王，聽信宰相讒言，誤信妻子不貞，殺了妻子，在眞相大白後悔恨自殺。莎翁這個故事顯然來自這個十世紀時的西西里典故，懂得歷史的莎翁讀者，竟然沒有人挑戰這個 Othello 的歷史背景，雖然西西里和威尼斯同屬義大利，但是威尼斯在義大利本土，從未被摩爾人統治過。整個義大利，摩爾人只統治過西西里二百年，威尼斯何來黑面的摩爾國王？莎翁騙了我們四百多年，沒有人抓到他的小辮子！

一路車行，繞過整個西西里島，沿途種的大多數是二種樹木，橄欖樹及橘子樹，橄欖樹是土產，平均可活五百年，最老的橄欖樹根據歷史記載，是一千五百年，橄欖油是油中之王，據導遊建議，選擇橄欖油食用，要選extra virgin，零酸度zero acidity，及hard press。這些榨油的過程，產生的橄欖油會類似橄欖汁，和買酒不同，買橄欖油要買越新鮮越好。最好自樹上採下二小時內馬上榨油，儲存不要超過二個月，故應該買小瓶，黃紅或黃藍色及有歐盟DOP 及IGP 認証的才屬上品。橄欖油雖然smoke point 在400F 以上，但是絕對不可高溫油炸(smoke point 通常是350F-400F) 。義大利是全世界歐盟認證最多農產品的國家，共有三百多種項目。 西西里島的橘子和義大利本島的差不多，有一首耳熟能詳的義大利民謠” 歸來吧蘇蘭多Torna Surriento ”，歌詞的內容就是Sorrento 這個城市的橘園中茂葉累累，淒切的呼籲遊子歸鄉，我們在2016年遊南義大利，在Sorrento，住市中心Manniello Hotel，驚奇的是在寸土寸金的臨海市中心，旅館旁竟有一個茂密的大橘園，看似公園，任人出入，無人看守，我們住在那裡三天，每天去採一袋免費義大利橘子回旅館做水果，義大利的橘子，聽說至少三十八種，如何分辨，我沒有去細細考究，但是類似美國Cutie 的小型“椪柑” 卻是奇酸無比。 我們也利用自由活動時間，在露天咖啡店飲Cappuccino 及Expresso，品嚐義大利的Gelato 冰淇淋及西西里特產甜點Cannoli。在義大利，觀看遊人是一種享受，稱為Passeggiata。

西西里島有另一項文化，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就是它們的木偶戲。我在四川唐山，見過皮影戲，在越南看過水上木偶，西西里的木偶，是從劇台上用繩子吊的。表演者(puppeteer)由上面拉繩子控制，這種木偶戲叫 marionette(見附圖)。有別於傳統的木偶戲puppet show。 但是全世界木偶戲看來看去，還是我們台灣的雲州大儒俠史艷文和二齒仔最精彩！

教堂，教堂，又教堂，在歐洲，哪能不參觀教堂？這一趟，見到了二個特別的教堂，在Syracuse 有三千年歷史的聖露西亞教堂，外觀是華麗的巴洛克建築，但是它的命運，全世界只有另一座教堂有相同的遭遇，由於不同統治者。在不同年代，教堂分別淪為天主教堂或回教清真寺。所以內面被不斷修改、聖露西亞現在是世界唯一仍做天主教禮拜的這類教堂，另一相同命運的，是在土耳其伊斯坦堡的Hagi Sofia，已經在1935 年改成博物館。不再是教堂。

第二個特別的教堂必須另外付費參觀，在Palermo 山上的Cathedral of Monreale，是諾曼人的教堂，外觀簡單，玄機在教堂內所有牆壁，馬賽克磚(Mosaic)全都是渡金的。諾曼國王威廉二世在驅逐了阿拉伯人掌權後所建。在爬石階上山途中，一名女隊友一腳踩空，前額撞上石階。趴在地上、血流如注，領隊叫來救護車陪同到醫院縫了幾針，把我們交給地陪參觀教堂。第二天看到她，鼻青眼紫。另有一名隊友，才第二天和大家一起坐巴士遊覽就已經在車上咳嗽不停。馬上當晚被送回美國。不能繼續行程，以免傳染給大家。領隊有這些權力，旅行團已在旅遊文件上事先註明。

1943 年一月，羅斯福，邱吉爾和史達林同盟國的三巨頭在北非的卡薩布蘭加Casablanca 舉行會議(Casablanca Conference). 當時北非戰場已經勝算在握，沙漠之狐的德國隆美爾將軍對美國大量坦克車投入北非，無計可施，使軟弱無能的英國蒙哥馬利將軍得以長驅直入。北非戰塲已非顧慮，同盟國的下一歩是開闢歐洲第二個戰場。三巨頭會議決定以西西里為跳板，登陸義大利(史稱Sicilian Invasion 及Italian Campaign)。義大利在二戰時期，被德國納粹及墨索里尼的法西斯黨佔領，盟軍要進攻西西里，必須引開敵人兵力，為此，英國使用聲東擊西的障眼法。進行一個匪夷所思的方案叫“碎肉行動Operation Mincemeat”。英軍找到一名屍體，替他穿上高階軍官制服，手綁公文袋，內放置印有“極機密”的文件，文件顯示盟軍將由希臘登陸反攻義大利，目的是引開西西里的軸心國兵力到希臘，英軍用潛水艇把屍體載到中立的西班牙海岸，用舢板把屍體拖到岸邊，那裡佈滿德國間諜，西班牙政府在處理屍體過程中，英方一再假裝加壓力要求拿回文件。德國人，經過嚴格的審核，確信登陸希臘的計劃屬實。把大量兵力轉到希臘。西西里登陸，受到極小的抵抗。所以後來，邱吉爾說了一句名言“Mincemeat swallowed. Rod, Line and Sinker” 他說“碎肉被吞下了，對方完全上鈎”。用rod, line 及sinker等釣魚工具的成語，來形容德軍完全上鈎被騙了。

西西里登陸，是1943年七月十日的事，進入義大利，盟軍反攻是在“一吋得，一吋失，得了又失，失了又得” 的膠著狀態持續近一年才在1944 年六月五日攻進羅馬。可惜隔日六月六日諾曼第登陸的大新聞掩蓋了羅馬收復的光芒。但是無論如何，西西里在歷史上是佔了一席很重要地位的。我們一路車行，踏在歷史的軌跡，從古希臘，羅馬，阿拉伯，諾曼人，到西班牙，二次大戰。到處都可以見到這些古人留下的腳印，緬懷這個島的歷史。覺得這眞是一趟豐盛的旅途。人生的篇章，又增加了一頁永不磨滅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