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往隨筆（27-28）
平仔

（27）旭橋

我曾經有過一段粗野小孩的時代，我的小伙伴帶我去他家，邀請我過夜，給我一個奇異的回憶。那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必須越過一座橋，叫旭橋（豐里橋），到達這個橋，你會看到東邊遠方從大海升起的太陽，特別的輝煌。從橋的旁邊通過蜿蜒的叢林小徑，他的家就在橋下。這個家沒有房子，橋就是屋頂，河流就在他的床邊，地上的一堆乾草就是他的床，沒有家具，什麼都沒有。他回家，必須同鴨住在一起，看著許多鴨子，趕鴨子餵養，每天早上收拾鴨蛋，黑夜要防賊偷鴨子，非常繁忙。

當時是夏天，我跟他跳進河裡洗澡，河水清澈水流緩慢，順便游泳。水中有魚有蝦有青蛙，許多小動物，看起來像一個小小的樂園。我們在水中摸蚌蛤順便洗褲子，非常高興。第二天早上，在他的菜園，他採一些番茄蔬菜，挑幾個鴨蛋作為早餐，然後他帶我到附近海邊三角洲的甘蔗田吃甘蔗，好像活在中世紀的世外桃園，在自然荒野中求生存。小時候回憶起它，覺得很恐怖和危險，永遠不會忘記。

有一天，一陣大風暴雨來臨，河流氾濫，大水淹沒橋面，暴雨掃清一切流入海洋。他們被迫離開，他的家和鴨群都被洪水流走。到午夜，橋斷了，一切交通運輸都失去了控制，河流上游的控管中心通知村子裡的人，趕快疏散到較高的地方。對他們來說，這是一個非常不幸的打擊，必須等到天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自己的家園，災情十分嚴重，必須花很長的時間才能恢復原有的風光。

有一次，我從美國回到台東，重溫這個地方。周圍已經成為一個繁榮的市鎮，橋變寬了，下方河水依然清澈，但沒有幾條魚，沒有養鴨子的人家，沒有小孩游泳。我無法找到我童年時候的光景，但我仍然清晰的記得，我曾經在那裡過夜，分享我童年朋友的家，在旭橋下。

（28）阿頓河和卑南溪 （Afton Water and Beinan River）

在蘇格蘭有一條小河叫阿頓河，小小的河流可是非常有名，因為蘇格蘭出了一位名詩人 — 羅伯特·邦斯，在1789年寫了一首詩：輕輕的流水，甜蜜的阿頓河。這首歌直到今天在每年聖誕節時候，仍然都會在教會留傳，我時常專心傾聽那優美的旋律。當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我的姐姐們喜歡與我的父親拉小提琴來合唱，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回憶起這首歌，感到非常甜蜜、想望和思念。

我常常要求我阿爸，帶我去尋找那有河流如阿頓河慢慢流的小溪。我希望看到溪岸綠草和山景，有黎明日出和日落的景色，祈望找到那個好玩的地方。

有一天，我父親答應給我這個心願，他用腳踏車帶我到一個叫台東大橋的地方，遠遠望去，景色非常壯麗。台東大吊橋約有500公尺長，汽車單向通行，有些搖晃。這是一個有名的吊橋，在東亞地區是最大的一座，走在吊橋上要非常謹慎，也讓人感到很自豪。吊橋下面的河水清澈優美，溪流迴聲聽起來像音樂一樣的甜美，有如阿頓河呈現在我的面前，慢慢的流水聲漸漸滲入我心。這條河流叫卑南溪，它的一旁有懸崖，連接到猴子山。從高處俯視，你會看到河水流入海洋，看到遠處小鎮和鄉村的景色，之間有貓山和鯉魚山，遠望好像貓試圖追逐鯉魚，循著河道流入大海。河岸旁是稻田和菜圃，一片綠油油的田野，看上去十分柔和。河邊的沙灘，是西瓜成長最好的地方。我們沿著河邊漫步，或在水中遊玩，試圖抓魚摸蚌，非常高興和激動。

有一年大颱風，吹斷這個吊橋，讓我感到非常失望。現在我住在南灣地區，有時去舊金山，會去金門大橋欣賞風景，這是美國蕭條時期的產品，它是人類偉大的建築，是世界級的傑作。台東吊橋就像小型的金門大橋，是我嚮往的地方，當我看到它，我會回憶記起那甜蜜小溪，阿頓河和清澈優美的卑南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