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加州聖地牙哥台灣同鄉會
San Diego Taiwanese Cultural Associ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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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 年 3 月

返鄉之旅(一): 換身分證
黃正源

說起來很奇怪,來美國近三十年,每隔一兩年有機會就返台探親,幾乎不曾間斷過,飛越太平洋海面的次數已經無法數清楚,對這個航線既熟悉又陌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返台的心情依然是既興奮又惶恐的,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從來沒有因為時間而被沖淡過。

我去年一個人第一次利用農曆年的春節、回去台灣的鄉下過節,那是我二十幾年來的第一次在鄉下過年,雖然努力地找尋兒時鄉下過節的氣氛與經驗,只是歲月摧人老,我的角色已經不同,在鄉下缺少了以前兒時的玩伴,也不再有呵護成長的長輩,想跟我的後輩小姪分享過節的過去種種,他們一臉茫茫然,讓我不自覺地承認自己已經老了,「白首宮女話當年」,大概想說的故事,很難再找到傾聽的小孩子了。今年我不再利用農曆春節返台。

今年一月我和文德兩個人一同返台,淑玲和文加留在家裡,未一齊返台,我們把這次的返台定位為省親,讓文德和我能多多陪侍年邁的阿嬤,文德從小在鄉下由阿嬤阿公撫養帶大,對阿嬤及鄉下的農地有一種特別的情感,文德很興奮地陪同一起返台,我們搭乘聯合航空公司的班機,從聖地牙哥出發,經過舊金山轉機,過境日本名古屋,即舒適地抵達桃園機場。

我們是聯合航空公司的常客,機場過境或轉機都很順利,因為我們只有隨身行李,沒有托運行李,我們下機出境都是優先放行,我們是第一個走出出境大廳的,我的內弟按預定班機抵達時間來接機,還沒有進入接機等候室就在機場門口就被我們撞見了。聯合航空公司的班機都是晚上九點半左右抵達的,我們很習慣,到了鄉下家裡還不到十一點,稍微寒喧休息一下,就可以睡覺躺平,一覺醒來,充分睡眠,又是大白天,沒有時差的適應問題。

因為我是台灣的國民,我這次返台另外一項任務自然是要換發國民身份證的。

一月三日一早,新竹斷斷續續地下著陣雨,不過,氣溫多在十五至二十度之間,算是非常舒服的溫度,換發身份證需要最近半身的照片,而且有一定的大小規定,在十二月三十一日全面換證完成以前,辦理換證的戶政事務所可以同步代為照像,一次完成,不必重覆分次前往,算是很便民的作法。

大部份的老百姓都在去年底按規定的期限換發新的身分證,我是很少部份尚待換證的人口。我先去照相館照相,鄉下地方只有兩家照相館,我去了第一家照相館,照相師傅不在,要下午才可以照相,上門的生意也不做了,我再去第二家照相館,這是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開的,有二十多年的歷史,照相館的展示窗裡面,擺設著一張張婚紗的結婚照,也有許多一張張的特寫鏡頭,男的英俊、女的俏麗,我約略的看看瀏覽以後即走進照相館,一個三十多歲的美麗少婦在接待客人,她的親和美麗,讓你不由得會想多瞄幾眼,大概是夫婦檔經營的照相館,櫃台後面的攝影室可以隱約地聽見裡面的談話聲音。

大約五分鐘以後,照相師傅從攝影室走出來,跟女老闆一同和前來的顧客說明解釋,我進入照相館之前,裡面就有一對鄉下村婦,她們是來自越南的外勞,講越南話,也會講中文,台灣話或客家話還沒有學會,只能跟照相館老闆用中文溝通,我看她們說說笑笑地,生活好像過得很滿意、很滿足的,我不認得她們,我相信她們大概有很好的雇主的,老闆對她們也是客客氣氣的,她們用越南話很興奮地欣賞她們的一張張相片,老闆耐心地等候,她們看完以後才高高興興地付錢,她們還說要把這些照片寄回去越南,讓她們的親人知道她們在台灣的生活情形,這簡單的真實生活小事讓我聽了非常地感動。

老闆送走了她們,才輪到招呼我的生意。我跟老闆說需要換身份證使用的相片,他說:「一組四張三百三十元(約十元美金),下午可以取件。」我跟老闆說:「可以不可以馬上照,馬上取件?」老闆說:「身份證是一生使用的證件,一生一次,卻常常用到,相片要修飾才會上相好看。」我說:「無所謂啦,身分證可以用就行,你就替我馬上照,我就在等你沖洗。」

老闆執敖不過,還是接受了我的要求,把我帶進去攝影棚。

老闆替我把頭髮梳一下,打上燈光,要我頭稍微向左傾,下巴向上揚,眼睛正視,還要我做出自然的微笑,燈光一閃,就照完了相片,停了一會兒,老闆說再照一次,兩張相片可以比較做一個選擇,我又坐回原來的板凳,重覆一次一樣的動作,又是燈光一閃,不到一分鐘就照完了,老闆把影像從電腦上顯示出來,這是數位照相機拍攝的,沒有底片,不必沖洗,不過,老闆還是用電腦軟體的指令,把臉部或臉輪廓做一番修飾,老闆說這樣看起來比較年輕英俊,還很得意地把他的其他顧客的作品讓我在電腦銀幕上比較,而我根本無所謂相片的好壞,只希望快快地照完去戶政事務所換發身分證。

老闆把相片潤飾好以後,把相片轉錄在一張磁碟片上交給我,我付了款、拿了兩張相片去辦理換證。

台灣的鄉下地方,戶政事務的管理以前是附屬於警察局的業務的,所以戶政事務所就在警察局的旁邊,我進入戶政事務所,是一個長條型的辦公室,迎面就是四個服務窗口,服務窗口後面是三四個辦公桌,每個桌面都有一張辦事員的名牌,最往內側的辦公桌則是主任的座位,裡面一共有六七個人,全部都是女性,我進入以後,就在一個窗口前面坐下,一個服務小姐走過來,問我要辦什麼事。

我說:「新年快樂,今天還可以辦理身分證換新嗎?」
小姐說:「可以啊,我們都在上班怎麼不行?」
我說:「妳們都在聊天,我以為現在還在過年假」
小姐說:「哪有那麼好命,還在放年假?」
我說:「妳們這麼親切,讓我很意外!」
小姐說:「辦身份證換新需要戶口名簿,先生叫什麼名字?住哪裡?我怎麼沒有看過你?有沒有把戶口名簿帶來?」
我簡單地報上我的姓名並拿出戶口名簿,小姐看了看又說:「你在外地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回來這個鄉下小地方?」
我說:「我從小在這裡長大,妳們那麼親切,我當然想回來呀!」
小姐說:「人家都是去年底就換完身分證,你怎麼拖到現在才換?」
我說:「一直很忙,到現在才有空,找出時間走一趟,因為規定要親自辦換證,不能代辦,妳們真的一點都不能通融嗎?」
小姐說:「規定就是規定,大家都一樣。」

簡單地對話,讓我感覺出台灣的社會變化很大,基層公務員的服務態度跟以前的官僚氣氛完全地不一樣,我想跟民進黨執政多多少少有一點關係,不過,許多人卻是不這樣的認同的。

我並沒有告訴辦事小姐我剛從美國返台,她繼續替我登錄身份證及相片的黏貼,這個時候間隔一個服務窗口的櫃台,正在接待一個鄉民,只不過幾分鐘就辦完離開了,我在櫃台的桌面看到的名字有些熟悉,我說:「這個同鄉我應該認識,他來辦什麼事情呢?」

承辦小姐說:「他的老爸剛過世,來辦理死亡登記的」
我說:「他的爸爸我小時候也認識」,
這個時候坐在櫃台後面辦公桌的小姐們也開始插嘴,妳一句,我一句的,那個主任小姐說:「他爸爸上禮拜才辦完告別式,你怎麼這樣沒有鄉情、沒有參加告別式?這種事情你們也沒有聯絡嗎?」

我無可奈何地笑笑幾聲帶過,這是一個小鄉下,耳語是非,雞毛蒜皮的瑣碎事,不管認識不認識,每天都這樣在平平常常地小地方交談著,沒有一點心機,我想我如果退休想回去台灣生活,必需要先適應調整自己的心態才行。小姐幫我辦完身份證,我在簽收欄簽名後,小姐並記下我的聯絡電話,我離開戶政事務所以後,直接走回家裡。

當天下午,戶政事務所的小姐打電話來,問我可不可以再去一趟補簽一處簽名,有空再去就行,不必專門走一趟,我因為在台灣停留的時間不長,放下電話以後,直接再去一趟戶政事務所,小姐很意外我不到五分鐘就馬上做了,不過,我想她大概想查證我是否確實住在我填寫的地址及電話的。

我這次和文德回去台灣,除了身分證換新外,就是想搭乘台灣高鐵、體認一下的。

台灣高鐵是台灣政治角力的醜陋面,統媒的無理抵制、藍派的惡意批評,使綠營的無奈、百姓的忍氣吞聲,在高鐵的啟用過程中,顯露無遺,下回且聽聽我個人的親身經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