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往隨筆 (100) - 再見草鞋
蔡紀平

在1942年的春天，天氣漸漸晴朗涼爽的時候。有一個小女孩剛進入小學一年級。有一天早晨是學校兒童們最快樂的日子，春季遠足到了。母親為了這天，給她做了一個非常結實的草鞋，以取代久日赤腳無鞋的生活。母親到稻田裡撿回一些稻草尾，拿回家一根一根挑選修剪，粗粗的雙手捏著麻袋針，一針一針縫製，拼足造作一雙耐用的草鞋。這雙鞋褐黃不亮麗的顏色，沒有吸引力，但大概可以穿上幾年吧。二戰末期台灣人就是這樣過著非常痛苦的日子，沒有衣服沒有糧食，當然更沒有鞋子穿。

遠足當天她女兒勉強穿上那雙草鞋。走在路上隱隱藏藏到了學校，一路同學用輕視好奇的眼光看她，使她不知如何躲避。因為草鞋有窮人的標記，但它掩蓋不了母愛和用心良苦。終於到了遠足的地方，海灘。在海邊遊戲玩水剛好有理由把草鞋脫掉，暫時擺開難受的觀感。戲水玩得很開心，要回家時，且忘了或是故意不穿回那雙草鞋。

母親看她開心回家，也見她那雙濕濕的赤腳，問她鞋子呢？她只能回答忘了穿回家。母親很傷心要她趕緊回去找那雙寶貴親手製作的草鞋。草鞋還好還在原地不動沒有遺失。單純的小孩只是要擺脫窘境，小朋友的心理就是不要與眾不同，被人另眼看待的感受。

在窮苦的日子顯出偉大的母愛。窮不能屈服她的意志，她用盡心思設計出，她心目中最好的鞋子。可是在別人眼中且是不合時宜的草鞋。其實草鞋不是不好看，而是過時的東西。相反的那是她人生中窮苦奮鬥苦楚的標記！生活在戰亂中是人類的不幸。

早期的媽媽營養不良，奶水不夠，嬰兒沒有奶喝，生病無藥可醫。這樣的生活面臨死亡的邊緣或有幸生存下來的人生，是一個災難和挑戰。當時戰亂的情況有苦難言，日子實在是非常難過可怕。母親哭不完的涙水和故事，不時會在惡夢中驚醒。

接著1949年，中國內戰後國軍撤退到台灣。在港邊上岸。然後把步槍架起就蹲在槍旁等待命令。他們也穿草鞋，身著軍裝非常哀苦的樣子。這種情景給當地的百姓好奇相望，不知如何形容。穿草鞋的軍隊與穿皮鞋的軍隊打仗，勝負難以想像。回想起二戰期間悲慘的景象，再見淒涼的草鞋，是不是災難又要來臨。

生活痛苦都要反省，國家會走向衰敗原因很多，窮困穿草鞋的軍隊，可能是他們戦敗原因中的一個。但有皮鞋穿的德軍和日軍，在二戰中也被打敗，這些種種的疑問，給人民大大的疑惑無法了解。當然有錢就穿皮鞋，窮兵就穿草鞋。然而時代很快的改變，歐洲工業革命後，帶來全世界的政治和經濟並進及改革的時候。或因為中國當時被地方王和軍閥佔據。貧富差距長久存在社會之中，執政者落後無法解決問題。加上中國歷史文化，只認為自己有偉大的歷史，愛面子導致錯誤的教育，誤導了思想和治理的方向。

數百年來世界變化甚大，從十六世紀航海發現新大陸到二十一世紀太空的種種新的發現都值得我們關注。窮困和沒有自由思想的環境，使國家不能與國際接軌。因此教育非常重要，如果不知國際形勢與規則，或不參與世界潮流甚至拒絕西方文化，保持落伍的思想，走向衰敗不是偶然。

今日世界，新時代的衝擊，有很多新的定義。就像今日的台灣人，不僅是當年的第一代福佬的移民台灣。而且還包括後來的各地移民及原住民移居台灣，及認同國家的定位。台灣人參與全球活動獲得全世界的肯定。但在某些地方或許我們對於國家的概念，及愛國的思想不夠清楚，認知模糊和無知的舊式專制思想仍然在心中。以前效忠皇帝，現在要效忠國家或忠於政黨，立場無法分辨。甚至近來美國國會暴動的景況，令人擔憂美國的民主制度還能生存多久。由於愛國或民粹主義的衝動，致使群眾盲從或服從領袖。人民在傳統的教育環境，對今日時空環境，自由民主政治的走向，沒有深入的了解，國家才如此混亂下去。因此國家趕不上時代不是突然的現象，是因為他們累積認知模糊和無知的思想。領導者不能糾正自我錯誤，用正義光明引導群眾甚至誤導群眾，不追求改進的結果會迅速走向滅亡。這也是主政者與政治家們必須負起的重大責任。

因為台灣人受到長期的殖民統治，深深了解民主自由的重要性，要與中國政權有所區別。幸運的是，今日世界認識台灣的境況，感謝他們給台灣站起來的機會。也要感謝人類步入文明帶來進步的思想，教我們不能用歧視的眼光待人。我們不必嘲笑窮人或羞辱他人。但是一個國家如果沒有進步的思想，沒有法治與紀律的政策治理國家，這樣會使國家陷入困境。人民不能好好的過日子是國家的悲劇，是我們的警惕。我們要勇敢向草鞋說再見，面對未來的前景邁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