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記
唐望

去年年底和牽手回台時，找了一個空檔，到台北車站一樓的「雄獅旅遊」報名參加三日兩夜的金門行程。這是一次懷舊之旅，因我在1982年曾到過金門，三十多年後之再訪，有不同的體驗。

東晉元帝建武年間（317年），北方遊牧民族，趁著中原王朝衰落，開始大舉入侵，史稱「五胡亂華」（五胡係指匈奴、鮮卑、氐、羌、羯五個民族）。當時居住在中原的漢人就有蘇、陳、吳、蔡、呂、顏六姓家族因躲避戰亂移居金門。不像台灣要到三百多年前鄭成功把荷蘭人趕走後，才有漢人居住，金門在近兩千年前，我們所認知的「閩南人」就是福建南方的「原住民」了，至今仍保有他們的語言、文化和文字，沒被「胡化」。

李瑞木教授在世時，曾對我訴說「胡言亂語」、「胡說八道」兩個成語的典故。他說「胡」是指五胡亂華的胡人，他們從北方南下霸佔中原後，要中原人改說「胡」語，那就是中國人現在所說的「普通話」。部分不願說胡語而被趕走的「中原人」到了閩南，又從閩南到了台灣之後變成台灣人說台灣話，他們所說話的源頭都在古早漢人、而非胡人的中原。

當時還有一群比「閩南人」還要更南方的「客家人」也可能受到五胡亂華的波及，被迫遷徙到廣東梅縣附近，他們低調的個性，受到的歧視更深，是一群連在台灣都曾被忽視的族群，我們有想過這個問題嗎？或是不願再觸傷口的駝鳥心態？

唐德宗貞元十九年（803年），在福建泉州設置浯洲牧牛場（浯洲是金門的古名），陳淵為牧馬監，他因此被金門人尊為「開浯恩主」。他的任命為漢人在金門島設置行政機關之始。明末清初時，鄭成功曾在金門駐紮，並以此為反清復明的基地。然而對金門的未來有巨大影響的一件事，就是清宣宗道光年間鴉片戰爭後，簽訂「南京條約」，將金門對岸的廈門開放為五口通商港口之一。之後金門人得以藉由通商的機會遠渡重洋到新加坡等地經商或謀生，待事業有成之後，再返回金門回饋鄉親。

三天兩夜的行程第一天一早在台北松山機場集合，搭乘遠東航空公司班機抵達金門尚義機場。先參觀「八二三戰史館」及「金門官兵休假中心」，之後的重頭戲就是去看「毋忘在莒」石碑。這個石碑藏在太武山上的一個角落，雖然已經有車道可以到達，但是遊覽車不准開上去，因為沒有空間迴轉下來，也沒有地方停車，想參觀的人士只能從山下的停車場徒步上山，來回要一個半鐘頭。我雖「年老」但「氣盛」，用穩健的步伐登頂，在太陽還沒下山前回到遊覽車，臉不紅、氣不喘，成為第一位回到遊覽車的乘客。

後來才知道這個「毋忘在莒」石碑，原本是清初一位跟隨施琅打敗鄭成功征台名將周全斌的題字「文武岱崧」四字（文武合起來就是「斌」這個字）。後來被蔣介石派人把四字磨光，再刻上「毋忘在莒」。小時候有人寫作文說他的志願是當「蔣總統」，可以為所欲為、無法無天。

第二天中午導遊突然說我們回程的機票已經被取消，「雄獅旅遊」已經幫我們改訂立榮航空第三天一早的航班回台北，因此我們預訂在第三天的行程也要在當天走完。原來遠東航空公司在當天宣布所有航班停飛，也就是破產的意思。首次搭遠航就被放鴿子！嗚呼！

金門被選為最幸福縣之一，福利超好。家戶配酒是限量的，發放對象是金門縣民，是金門眾多福利之一，這項福利從民國93年開始。目前金門縣政府規定，凡「成年人設籍金門滿一年」後，得以每打4800元的價格，購買金門縣政府於「三節」發放的家戶配酒(「三節」即春節、端午節、中秋節)，每人限購一打(每瓶1000 c.c，一箱六瓶，每人兩箱)；如不想花錢買回家的話，可於發放當場，將你的「名額」賣給在一旁等待的酒販，酒販將給予你每打三千多元不等的回扣(酬勞)。以最近發放的民國百年春節家戶配酒為例，一打酒的回扣近四仟元。

金門高粱酒是名酒之一，香醇甘洌，風味獨特。深受喜愛。1953年胡璉將軍將酒廠轉型為公營專賣，之後酒廠並研發風濕酒供應部隊官兵。在金門免税商店內，高梁酒銷量極大，為了刺激金門經濟，也不能空入寶山而回，一向抗拒購物的也隨緣帶回兩瓶極品。

1958- 1979 年 二十多年間，中共用了一百多萬砲彈轟擊金門，這些鋼鐵彈彀就是金門菜刀的原料。我們也去現場參觀製作過程。此特產不只是去得金馬奬去金門馬祖當兵帶回台的紀念品，亦是大陸觀光客搶購的禮品。

最後的一個景點是莒光樓，到達時已經天色昏暗。我還是一如往常、一馬當先，衝到二樓去看「青天白日勳章」，而且真的被我看到了。那個勳章是胡璉將軍因二戰時期「石牌保衛戰」，保住日軍無法攻進四川而獲得。

那個勳章在2012年5月4日下午四點左右，就被發現不見了。後來從監視錄影帶確認是被一位76歲從大陸來台黑龍江省喬姓老翁偷走，這位順手牽羊的阿公，3天後在廈門往哈爾濱的火車上，遭到中國公安單位逮捕，並找回這個勳章，真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在想每一個「青天白日勳章」都有編號，而且含金的成分不高，沒有市場價值，不知道為何要偷？能夠被找回，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還有人說「青天白日勲章」是免死金牌，並且指證歷歷說黃百韜將軍兒子黃效先，因故槍殺他的同性伴侶楊進榮之後，被判處死刑。黃百韜的遺孀柳碧云，為了救獨子一命，就拿著黃百韜在徐蚌會戰彈盡援絕、舉槍自盡後所得到的「青天白日勲章」跪在宋美齡面前求情免死。後來蔣介石思考很久後對法院說：「念其先父，勳績彪炳，承其嗣續，援予減刑」，並將其死刑改判為無期徒刑，但是「青天白日勳章」並没有收回。黃效先在獄中表現良好，關了13年後，在1969年夏天假釋出獄。之後娶妻生子，經商有成，最後移民美國，安養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