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係沒關係 無共識有共識
田子坊

美國對中國正在進行貿易談判，以解決長期以來，中美兩國之間存在的貿易逆差問題。這些問題的形成，其實是美國過去對中國姑息養奸、中國步步進逼，美國輕忽中國霸凌的累積結果。

美國與中國分別在兩條平行線上的兩個國家，生活方式、思維邏輯、政治制度、社會福利、經濟價值、契約倫理完全不一樣，期望兩個國家短期內能夠彼此調適、解決爭端，勢必十分困難。

去年底川普和習近平在亞太經貿會議中，同意暫緩延後三個月的關稅調整至25%，雙方正嘗試努力達成協議，以免貿易衝突持續擴大，由於美國不只要雙方認同的協議，更重要的是要求中國改變心態、接受履行協議的監督、重視履行協議內容的義務、停止單方面的強迫技轉並霸凌外國企業，目前看來，由於中美兩國是兩個平行線上（自由與專制）的兩個國家，似乎沒有改變的傾向。

一月初，美國由主管經貿事務的次卿、率同相關官員前往北京談判，這段期間美國要求加拿大引渡華為公主，中國不敢直接對美反抗，中國對美國制裁華為許多侵權、監聽、偷竊技術的狂妄作為，無法辯護或不滿，只好對加拿大旅行大陸的公民採取威脅拘捕的行動，中加兩國正在進行外交對抗與喊價，企圖影響美國經貿談判的態度與立場，目前看來，美國仍然堅持自己的發現與情報，提出完整的制裁方案，中國的經濟正在進行墜崖式的崩盤。

一月間我前往中國、第一次與中國官方接觸，因為是第一次去中國，我可以感覺出，由於中國是專制的封閉社會，人民對對資訊消息取得是有限的、片面的，這些負面的經濟新聞或外國人在中國受非法拘補、被消失的新聞，中國人民是無法獲得或理解的。

北京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建築物宏偉龐大，建築設計方方正正的、雖保守但實用，這次會議當然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與安排，這棟中央大樓氣勢壯觀，層層警衛，嚴肅、有壓迫感，我們被引導至接待室等候，接待室幾排沙發座椅，電視銀幕顯示著一些政令宣導的文宣、政策指導要點或新頒布的法規，我們在接待室等候約八分鐘，沒有經過安檢、掃描、過機，即被引導至電梯登樓，會議地點在二十層樓的辦公大樓內的第九樓，長方形的會議室一張橢圓形的大圓桌。

橢圓形大圓桌兩邊座位、各排十個座位，兩名行政人員預先進來、跟我們說明座次安排方式，主座位一排十個席位、面向會議室門口禮讓美方人員，中方人員的十個座位席次、面向窗口的方向，雙方會議領隊代表分別坐在會議桌上正中央的兩個座位，各雙方會議人員分別坐在己方領隊兩側，並與雙方的對口單位人員面對面就坐，十個坐位後面各另有一排座位、由其它幕僚人員就坐，就近提供需要的會議資料。

會議中方人員除了正副領隊外還有幾個議題單元：科技技轉、研發績效、資訊調研及行政協調，雙方各自彼此介紹後，隨即進入各單元討論，原來只安排一個小時的會議，由於雙方討論激烈，一直一來一往、澄清、解釋或辯解，會議在一個半小時後勉強結束。

在會議中討論「資訊調研」，牽涉到中國人的界定。在我們的印象或理解中，中國外交或更高政治層次，向來有關對台灣的論述必然是「台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但是，我們在他們內部行政作業的內容規範中發現，他們對中國人的定義卻有三個明文的規定:第一類中國人是指居住在中國境內的居民才是資訊調研所界定的中國人；第二類中國人是指居住在香港、澳門所謂一國兩制下的居民；第三類中國人是指居住在台灣或其他亞太經濟體的海外華裔居民。

雖然，中國官方代表十分堅持資訊調研的對象只以第一類中國人為限，這很明顯地、與中國對外政策是互相抵觸、互相衝突的，而且，很難說服跨國際大公司處理台灣問題的立場。所以，即使目前官方代表始終堅持中國人的三類規範界定，我有個預感、中國必然將會立即檢討修正，就內部規範的中國人重新歸類界定，至少目前很明顯的中國內部作業規範、在資訊調研上，台灣人是獨立的個體，台灣人不是中國人，台灣人在國際科學文獻上的研究是不能視同或推論中國人的適用範圍的，這大概是這次會議意外而具體的發現。

不過，中國只有最高層的領導有最終的話語權或裁量權，如果在一個中國的原則下，這些枝節上的糾葛、過度突顯，很容易在維穩的規定下，以動搖民心的理由、國安的法條被追究、被辦理的，這大概也是鳥籠下的自由生活、自由思考隨時可能必然要承擔的後果的。

會議結果，依舊是中國堅持按照他們的規範與立場處理、沒有妥協或改變的空間，他們始終宣示重覆並傳達中國的立場，我們一樣說明我們的態度與立場，但是也只能默默地必須重新思考如何修正自己的方案去配合，彼此各說各話，表述立場後形成沒有共識的共識。

從我的經驗與觀察，我不認為後續會議會有突破性的進展、或中國人可以改變他們的堅持，我十分相信這樣的情況跟國共兩黨有關九二共識的聲明和場景是完全一模一樣的，各取所需、各自堅持，沒有結論的結論、沒有共識的共識，而且，中國不曾改變立場過，螞蟻撼樹、卡車撞坦克，只有中國有最後的裁量權、解釋權，台灣人怎麼可能還繼續相信國民黨的騙術說詞？

在北京的高級旅館提供免費上網，不過，使用說明有多項警告條款，限制使用Google、FB、YouTube、Instagram、Tweeter等社交網站，而且必須使用護照或身份證明登錄，我因此沒有登錄上網。

我有清晨漫跑的習慣，旅館提供周邊附近的三條漫跑路線:1.5公里、三公里及五公里，我平常多跑十公里左右，我按照旅館提供的路線、再擴大範圍多跑幾條馬路，我原來預定的路線可以跑至紫禁城及天安門廣場，因為跑錯了方向，越跑越遠，跑進了許多老舊社區的胡同巷弄，跟我開始起跑時、旅館附近的景觀或市容完全不一樣，從清爽美觀的步道與圍牆，慢慢變成零亂彎曲的破舊街道與民房，於是，我看到了裝璜佈置、包裝樣板的背後或下面的人生百態與舞台，猶如現實與虛幻的人生戲曲，我頓時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在巷弄間穿梭著，東拐西彎，好像始終在胡同迷宮內、走不出來。

好不容易找到一條熟悉安全的路面，天色微亮，卻看到許多警察排排站地引導交通，我向一位高階警察致意問路，因為只有他一個人站立在路邊，他沒有回應，一句話也不說，指示我走向旁邊的警察詢問，我感謝一聲後繼續我的漫跑，不過對這個地方自然充滿好奇，原來這是一所北京著名的高中學校，警察正在校門口指揮學生或家長進出校門。

在中國，公車巴士稱為「公交」、警察稱為「公安」、司機稱為「師傅」，公交地鐵四通八達，班次頻繁、非常方便，搭乘地鐵需要經過安檢程序，大包小包都要過機檢查，公安臨檢人員雖是公事公辦，卻很親切客氣，詢問路線出入口、多耐心回應，沒有指頤氣使的心態，公交地鐵隨時人潮擁擠，感覺不出來有經濟安全或生活困難的都市人口，居民穿著十分先進時髦，進出地鐵沒有爭先恐後的現象，唯一不習慣的卻是沒有「讓座老弱婦孺」的行動發生。公交按次收費、上車投幣、不找零錢、每趟車資人民幣二元。

許多地鐵站內設有麵包店紀念品店或小商品店，尤其是麵包店，進出購買的人潮一波波非常暢旺，我看到地鐵站內有吳寶春的麵包店廣告及販賣店，我特別走過去看看，吳寶春麵包店只有店員孤零零地站立著，不是「門可羅雀」而已，沒有一個中國客人進門看看或購買，空空蕩蕩地，跟其它中國本地麵包店的人潮，反差強大、強烈，給人一種十分悽涼悲哀的感覺，吳寶春的表態也許是沒有必要或多餘的，中國人的內心深處還是看不起軟弱、無志氣的生意人的。

在北京後我們選擇搭機轉往上海，機場的安全檢查更加繁複而仔細，手機、充電器、電池、電腦或電子用品都需取出放置在檢查盆內受檢，我平常多騎自行車去學校，背包內隨身攜有腳踏車車燈及額頭夜燈，還有一枝四吋長的維修腳踏車的小工具，一一在安檢過程中被翻找出來，這隻四吋長的小工具，屬於違規物品，我跟他們說明後，安檢人員不敢放行，我內心有些不安的焦慮，小東西不值錢，至多沒收、放行即可，把我們帶去公安上級領導裁奪，中國社會，個人的權威大，有關係就沒關係，沒關係就有關係，領導看了看我們、我重覆說明工具的用途，他沒有多說什麼，就同意我們打包、重新把東西一一裝回我的背包及行李箱內。

我如釋重擔地、拖著行李、離開檢查區。

登機前，我們在幾個商店走走看看，並決定在一家機場餐廳吃牛肉麵午餐。

登機還有一些時間，我們一邊吃、一邊聊天，突然間一位機場女公安走進來餐廳、並朝向我們的座位過來，拿了一台手提電腦、詢問我這個手提電腦是不是我的？我翻身看了看背包，我的背包內真的沒有電腦在，女公安禮貌地把電腦交給我，我又驚喜地、又錯愕地、又感激地、又意外地尋回我「遺失的電腦」。

機場進出的人潮多、機場商店也多，我迷惑、我好奇，北京機場的公安如何這麼快迅地找到我的？我開始困惑、自由與天眼，我到底需要哪一種的生活方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