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往隨筆（40）
平仔

（40）牛車
回憶童年的景像，許多有趣的事情呈現眼前，有如昨日發生。我在故鄉台東的家，博愛路那邊的房子都是用石竹作柱子，竹片塗上稻草拌成的泥漿作牆壁，茅草作屋頂。房子看起來簡陋，但冬天保持溫暖，夏天非常涼爽。附近有一個大水池與草寮，是我們的涼庭，也是我們追逐遊戲的地方。另一邊有個老舊的幫浦，鄰居們都來這裡取水，是大人洗衣服及聊天的地方。繼續往北，住的大部份是原民，他們不知道什麼是北京話，只會日語及自己的語言，有時候用台灣話和我們溝通。日本時代，這些前輩曾經是圖書管理員和醫務人員，還有一位當過日本憲兵。他們家牆上掛著一些武士刀、鎧甲、頭盔和獵槍，大家非常佩服他們。

西側田邊的小河是我們兒童的樂園，小時候在那裡釣青蛙、灌土猴（蟋蟀）、捉蜻蜓，秋天看人家放風箏。這些風箏非常特別，他們在大風箏兩邊加上一些竹片和紅色彩帶，風吹竹片發出尖銳的音響，聽起來像警笛，銳利刺耳，可以嚇走在天空中試圖獵食捕抓小雞的老鷹。

春天來臨時，看到他們趕著排排長的牛車去田間工作。日落後，帶回收成的芋頭、木瓜和甘薯葉回家。他們一路唱歌，樹上的鳥也跟隨嘰嘰叫鳴，牛頭上的鈴響，一路與歌聲共鳴，旋律和諧。牛頭鐘聲告訴家人趕快準備晚餐，要與家人一起享受人生。他們唱歌展現優美的歌聲旋律，這是他們與生俱來天份，是上帝給他們的最佳禮物。後來有一位鄰居王幸玲，與她的家人到台北成為歌手，所有的鄰居都感到高興，終於有人知道賞識人才。

牛要拉車載重物，必須吃得飽，因此也會隨時排糞，所以他們讓牛在野外路上方便。生活在鄉村的人，都知道自然生態的本質與現象，理解動物搜食和排泄是大自然的效應。但有一天，一個警察看見他們的牛車在鎮上牛糞一路滿地排出，感覺不舒服，認為不自然，爆怒阻止他們，一個年輕男童因此趕緊用鐵鍬掃除它。警察為了要懲罰他，命令他用兩手清除牛糞，他沒有其他選擇，只好落淚聽命。

周圍市民看到了，有的說好，有的說不好。這是二戰後初期的社會問題，面對許多的苦惱和經歷，大家期待民主自由及法治，希望政府執行法律不要有歧視，懲罰時不該侮辱，就像那個牛車孩子，羞辱的懲罰，摧毀他的尊嚴。

良好的社會必須是一個和諧合理溝通的社會。有人說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是讓人有機會自我反省與糾正，因為使用多元的教育，有愛心，現代社會才有進步。從小孩開始，以禮貌和耐心，溫和對待，他們長大後，才知道用和平理智的方法來解決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