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情，父親的心                             
張運帆

嗚！嗚！救護車又再次來到家門口，不僅是我抱著身體還微微抽慉的女兒在樓梯等候，連身旁兒子也早已換好衣服靠在我身旁一邊打著瞌睡一邊硬撐著眼皮的等候爸爸載他到醫院。我依稀記得上次，他的爸爸背著沉睡的他在諾大醫院的停車場找不到車的身影。

因著姐姐的不同及特殊需要，兒子從三歲起他就得肩起照顧姐姐，凡事要讓姐姐，等候姐姐，甚至很多的時候，因著姐姐講話不清楚，他要充當翻譯，或者成為姐姐的代言人。三歲前他小小的年紀就要承擔因著媽媽的不服輸而試著將姐姐變正常所帶來的不安及不確定性，有可能他睡醒是陽光普照，但一小時後卻變成烏雲滿佈，難怪每次講到聖經中掃羅變保羅的故事時，他總是心有戚戚焉的說：「媽媽就像掃羅！」

之後，媽媽成了牧師，教會不是在其他地方而是在我們家，他要學的功課就更多了。有一次他最心愛的玩具被別的孩子弄壞了，他氣得的嚎啕大哭，我拉他到廁所裡跟他談大道理：「Samuel，記得媽媽跟你說過了，只要玩具是在客廳，你就不能期待東西不被弄壞！」 他淚眼汪汪的回嘴：「但玩具不是在客廳啊！」 這當媽媽的我沒體會他，反只希望趕快息事寧人，所以強壓他要接受並原諒那小孩的錯，但在我眼前這才四、五歲的小孩拼命的搖頭，原本激動的心現在更是澎湃，我跟他說：「不原諒，就待在廁所直到想通為止」，結果那天他連午飯都沒吃。

有時教會來了碰不得的千金小女孩，動不動就哭，他更是動輒得咎，不分青紅皂白全是他的錯。更多的時候，他跟我們一起經歷別人的傷害，背叛，他只能閉口不言的將這些都吞下去。九歲時因為要成立教會，我們領袖間有不同的意見而造成教會分開，跟他一起成長的小朋友被迫離去。我從不知道這在他心中所造成的傷害有多大，直到有次睡前我躺在床邊跟他談心，我提起了這些不是很快樂的往事，他很淡然沒有一點起伏情緒的說：「媽媽，我早已學會將不願意記得的回憶都刪除了。」唉！聽到兒子這一句話，除了驚訝外，我真是啞口無言，又心疼又心痛！

兒子成長的過程，似乎當媽媽的我扮演的角色多過於他爸爸的角色，他爸爸常開玩笑說：「我們家兒子是媽媽 boy。」兒子出生，先生也剛開始他的事業，先生極努力扮演好父親的角色，雖然他也努力想有份於兒子的成長，但的確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因為時間就是有限，所以每次先生插嘴進來我跟兒子的對話常是牛頭不對馬嘴，搞得我們是啼笑皆非，不知要從何解釋起。再加上先生的個性非常的內斂，他跟兒子的對話總是非常的君子。

有次進入青少年的兒子跟先生說：「爸爸！ 我身體常常有股按耐不住的衝動，我能明白什麼叫做跟ape 只有一步的差別！ 你以前有這樣的掙扎嗎？ 」先生的回答是：「你就是太閒了！」我本能的在旁打圓場：「我們以前在台灣忙著準備大學聯考而忙不完的模擬考，你老爸根本沒時間去感受身體的變化！？ 」哪一個少年不懷春，兒子對於我們長跑七年的戀情非常的好奇，所以他常會試著問爸爸：「你怎麼看上媽媽的？ 你怎麼開始追的？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只見先生仍舊目不轉睛的盯著網路上的台灣新聞。見兒子一付自討沒趣，我這當媽的只好又插嘴：「我當你爸爸的劍童而追到你老爸的！ 」兒子像挖到寶似的轉向我。

我常擔心先生跟兒子的互動，再加上兒子漸長，我知道他需要的不再是母親溫柔的愛，他更需要父親的榜樣。沒想到兒子一上大學，改變就發生了！ 十月先生主動提出要到大學看兒子，而且他還要睡在兒子的dorm裡，不曾獨處的兩人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不安中，兒子突然傳來一張非常新潮靴子的相片，我跟他說：「幹嘛買這麼新潮呢？ 而且看樣子就很貴！」 兒子無辜的回傳：「是老爸堅持要買的！」 一塊錢打24 個結的這兩父子今天完全跌破我的眼鏡。上大學的兒子每次打電話回來都是他去圖書館的路上 (從小到大我真沒見過兒子這麼努力用功！) 而且他都會引以為傲的說：「我每天都沒浪費錢。」我百思不解的問他：「什麼意思？」 先生插嘴說：「我跟兒子說他每天張開眼什麼都不做，三百美金就不見了！」 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位會計師老爸洗腦的結果，難怪兒子像拼命三郎般！

這趟兒子回來過寒假，先生不僅跟兒子去跑步，爬山，還帶兒子去打高爾夫球。因為先生實在太忙，所以就得犧牲午間時間帶兒子去打練習場，這破天荒的壯舉及看見老爸這樣分秒必爭的spend time，兒子感動不已的說：「媽咪，我不曾跟爸爸這麼的靠近過！」兒子興奮的逢人就說老爸教他打高爾夫球，他還因打高爾夫球而得著高爾夫球與外科醫生的啟示(revelation)。終於有屬於他們父子間的 men's talk了，我還真不得不佩服這小白球的魔力！

因著兒子，百忙之中，每天先生都回家跟我們共度晚餐，我跟兒子說：「這讓媽媽想到阿公有次過年等我跟舅舅回家除夕一直到快11 點才吃飯。我們一進家門看見滿桌的菜連動都沒動，而我跟舅舅因塞車早就在7-11填飽肚子了！ 我當下覺得阿公怎麼這麼傻就坐在飯桌等呢！」 現在看看我們自己，我想天下可能沒有不傻的父母吧！

有天兩父子非常盛裝的從樓上走下預備帶我們樓下的這兩位美女參加婚宴，他們都帶著蝴蝶結的領結。我看著這對父子，右邊的先生露出他的招牌笑容，是這樣的滿足，充滿了父親的驕傲。左邊的兒子，這位正在轉換成如同他父親一般成熟的小鷹，他正迫不急待的展開雙翼欲探索這成人的世界，他帶著不只是母親暖暖的愛，更是父親那強壯膀臂所帶出堅定不疑、穩如泰山的愛，在這愛中，他帶著自信去追尋他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