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人已遠去，上香！
唐望

兩年前，剛從台退休回美，在台灣中心的圖書室，遇見一位和我年齡相當、神彩奕奕的人士，向我這個「異鄉人」搭訕。他問：你知道「胡言亂語，胡說八道」的典故嗎？他答：「胡」就是指五胡亂華時候的胡人，胡人把在地當權的中原人趕走。而留在中原的人，則被胡化，說胡語，胡語之後，變成現代的中國話。一部份被趕走的中原人，到了福建南方，仍舊維持他們故鄉的語言，也就是現在台灣通行的河洛話或閩南話，我則一愣一愣的聽著。

不久之後，他看我還可教化，就邀請我出席他主持的電視節目，擔任嘉賓。我當時不知天高地厚，滿口答應。要上電視，誰會不要，並且約好在Oceanside會合，和田土伯及陳榮昌同車，去LA電視台錄製節目。然而在知道要談「閩客外」族群融合之後，我就在最後一刻，打退堂鼓。我當時只以「台北巿」的角度看問題，認為這個議題，不具宏觀，已經不再是一個議題。同時也讓他的節目，開了天窗，白費了他精心準備節目的苦心。現在想想，實在不智，甚至愚蠢，但是也只能仰天長嘯了。事後，他對我仍無怨無尤，就像對他所有的學生一樣。

今年六月，台聯黨黃昆輝主席要來台灣中心演講，演講會由同鄉會和FAPA合辦。他主動和我連絡，希望當晚宴席時，能夠和黃主席共桌，使他能一謝黃主席50年前聯姻介紹之恩。我立即應允，除email合辦單位外，並保證最差的狀況，就是我把我的座位讓出來。雖然在演講會時，他全程和夫人坐在第一排，會後並向黃主席致意，但是餐會時，則不見蹤影，我只是以為身體勞累所致，並未做其他聯想。

暑假時，同鄉會和台大校友會，共同主辦一次到LA Science Center 的參觀行程，行前希望能夠找到一位台灣鄉親，來介紹美國的太空梭計劃，當時眾口一致的不二人選，就是他的公子。然而跟他接洽時，他只是淡淡的笑說：不太可能，但是可以推薦其他的專業人士，才會有後來由休士頓飛來的林俊甫先生代打。我當時並不知太多的內情，後來才知道，他的公子已經是美國政府閣員級的人士，無怪乎他父以子貴之情，溢於言表，真是為他驕傲。

數月前，他主講一次生活座談會，並且在座談會前六個月，就和牽手約好，一定要參加他的演講，並且擔任見證人。然而不巧，那天早上，她必須到LA參加她大學同學的喪禮，超速飛馳回到中心時，已經過了他的主題演講，只趕上Q&A的時段，讓她可以追憶一些童年的往事，及她所知的人事時地務，證實講者所述，在她故鄉所發生的一起靈異事件，也就是一位在地人，突然所有的言行舉動，都變成一位金門人的往事。會後，有記者以懷疑的眼光，向我求證。我說講者畢生致力大學教育工作，桃李滿天下。而且我的岳父受過正規醫科教育，行醫60年，當事人及其家屬都是他的患者。他親眼目睹的事，我們晚輩，怎麼能用現代科學的眼光來?疑呢?

其實關於這點，他在七年前就是這樣說明的：現在有些人認為這雙眼睛能夠看到我們這個世界中的任何物質、任何物體。所以有些人產生了一種固執的觀念，他認為通過眼睛看到的東西才是實實在在的；他看不見的就不相信。其實人類的眼睛與耳朵，只能看到或聽到光波或聲波的一小段；其他動物如狗、象等反而能看到或聽到人看不到或聽不到的影像或聲音。人類受肉身眼睛與耳朵的局限，往往無法瞭解宇宙的真相或真理；從小又受家庭、學校、教育、社會、宗教、信仰、政治、科學、醫學…等影響，難以突破感官認識及思維觀念的局限，易被假像所迷，很容易以假亂真、自以為是。

九月21日在他一生尚能動筆的最後一刻，仍苦口婆心的對我們寫下：臺灣人是由各種原住民及先後來臺的移民(河洛人、客家人、新住民、各國新娘…等)所組成。臺灣新文化的包容精神應能尊重、接納、保存、不歧視、不嘲笑、和容忍各族群的血緣、先祖(包括祭祖)、歷史、神話(如炎黃子孫、嫦娥奔月等)、記憶、文化、語言、風俗、習慣、傳統(如祭孔大典)…等。如果沒有這些包容精神，就不可能產生某種程度的共識。

真是哲人如其哲言。最後用曉風女士的話：「山川靜好，歲月無驚，我們仍有長路待行」，做為對他的追思。

我們最最親愛的瑞木兄，一路好走。 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