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的謊言-兼談八仙洞遺址近況
唐望

十七世紀前台灣是無主之地，住的全是原住民，以部落方式群居，各部落畫地為王、自給自足，部落間鮮有往來，相互敬而遠之。1968年台灣大學地質系林朝棨教授（1910年5月26日 - 1985年7月4日）進行第四紀地質調查時，在台東八仙洞遺址若干洞穴的堆積中，發現含有新石器時代的文化層，其年代可能屬於較為古老的紅色土層，推測或許可以發現比新石器時代更古老的文化層。

當年年底台灣大學地質系林朝棨教授和考古人類學系宋文薰教授（1924年5月14日 - 2016年4月27日），合組八仙洞考古發掘隊，12月29 - 30日在潮音洞、乾元洞，發掘確認在紅土層中出土先陶文化層。接著在1969年1月24日進行發掘，取出大量先陶文化資料，這是台灣發現舊石器時代文化的開始，由中國現代考古學開創者李濟教授命名為長濱文化。八仙洞遺址是台灣已知人類最古老的居住地，1988年內政部指定為一級古蹟，2006年5月1日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重新指定為國定古蹟。

台灣第一代的考古學家宋文薰教授曾估計八仙洞存在於一萬五千年到五千年前之間。然而新一代的考古學家臧振華教授（1947年2月28日 - ）則是認為八仙洞擁有距今一萬五千年到三萬年之間的舊石器時代文化，接下來是距今六千年的先陶文化，最近的是距今兩千五百年的新石器文化，在人類史上是很特殊的遺址。也就是說八仙洞的原住民，最後停留在新石器時代文化，還沒有進入青銅器時代或是鐡器時代。

目前台灣官方對八仙洞遺址的說法是：舊石器時代八仙洞的先民早在五千年前，就神袐的(Mysteriously)消失不見、不知去向，現代所有的台灣漢人和原住民的祖先，都是五千年前才漂洋過海來到台灣，這種說法的目的是要我們相信：台灣是個移民社會，原住民來的比較早，漢人來的比較晚，如此而已。我認為，舊石器時代的先民不但沒有消失，而是在三萬年前就已經在台灣落地生根，他們的血液還流在台灣人的身上，而那個時候中國大陸「人」的蹤跡可能都還沒出現。

十七世紀初，明朝陳第著〈東番記〉一文（見本期鄕訊），全文共1438字，記載他在1603年隨明將沈友容為掃除倭寇，來到當時被蔑稱為東番的台灣，為時二十多天，並且「盡殲群倭」，還接受原住民酋長大彌勒有酒和鹿肉的款待，感謝他們解除騷擾原住民的禍患，是現存最早漢人對當時台灣西部原住民風俗第一手的採訪資料。陳第非常受台灣原住民的歡迎，是他們的「萬年稀客」。在此之前，原住民可能只見過一些旅日經商的華僑如顏思齊、鄭芝龍等，因為受到日本商船的排擠，而挺而走險，在台日之間，走上海盜一途。

陳第的〈東番記〉和20年後來台灣建立第一個殖民政府的荷蘭人，對原住民的描述完全一致，都是說他們過著沒有「布」的原始生活。「布」是文明的指標，沒有布就沒有衣服穿，沒有布，船就不會有帆，沒有帆的船，靠人力和漿是絕無可能橫渡台灣海峽。如果說原住民的祖先，是在五千年前從中國大陸，用人力和漿，划船渡過黑水溝，那是嘸可能的代誌，即使挑全國龍舟競賽冠軍的選手來划也不行。結論是：官方騙人，一萬五千年前冰河時期就存在的八仙洞原住民，沒有消失，他們的子孫，還活跳跳的在我們身邊。

另一個謊言就是對很早就開始收集八仙洞古物，並且進行研究，還公開展覽的艾格理神父的汙衊和毀謗。首先介紹艾格理是誰？艾格理（德語：Hans Egli，1929年4月19日 - 2013年12月13日）在瑞士琉森布爾根施托克出生，20歲時加入天主教白冷會，26歲晉封為神父，27歲被派往日本傳教，1963年（34歲）前來台灣，先學中文，再被派到台東豐里堂區服務。

1964年艾格理神父擔任台東白冷會青年中心主任時，經常搭船到蘭嶼用日語向達悟人傳教，並且用相機紀錄達悟族的文化風貌。他也經常造訪八仙洞附近遺址，到1969年為止，他在台東掘出或是尋獲共有一千三百五十五件石器、陶器、骨器等古物。這些古物都被陳列在他所管理的青年中心二樓，作為他自己考古研究的材料，也讓來訪青年學子參觀，完全沒有藏私之心。

後來艾格理神父接觸到某位德國籍神父，留下一些珍貴的卑南族資料，引發他對人類學的興趣，還回到瑞士老家修了一個人類學碩士，可是拿到碩士回台灣後，卻沒有教會可待。

1971年，他發表一篇論文表示八仙洞遺址的原住民和南島民族（百越）有關，這個論述和當時以台灣大學考古人類學系宋文薰教授的主流觀點不同，宋教授認為八仙洞遺址的原住民是在冰河時期，從華北遷徙而來，屬於「炎黃子孫」。現在回想1971年，是個風雨飄搖的年代，蔣介石還在夢想「反共大陸」，聯合國大會決議「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中國」唯一代表，「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並且失去國際廣泛的承認。幸好艾格理神父的論述，沒有傳到蔣介石的耳朵，否則「槍斃可也」的條子會多一張。

這篇論文發表後，警備總部立刻禁止他出版，艾格理神父則被收押拘留，法院審理後判「驅逐出境」。幸好在他拘留時間，他的好友前台東高工校長黃清泰，去找台東縣長黃鏡峰幫忙，由於黃縣長和國民黨的高層關係良好，由他出來說情，有關係就沒關係。加上艾格理神父是一位受到民眾敬重的宗教人士，對台東有卓越的貢獻，才讓他可以繼續留在台東。

艾格理神父雖然最後被放了出來，但是他的收藏全部被沒收，還美其名說政府用台幣五萬元收購。從此一直到1992年艾格理神父回瑞士退休之前，二十多年絶口不談考古，而是把他生活重心轉移到語言學，特別是台灣原住民的語言，並且回瑞士修習語言學博士。

五十年後的今天，回首看這件冤案，發現艾格理神父的原始論述是對的，現今台灣已經被公認是南島語系的發源地，東至靠近南美洲的復活島（就是有很多巨大石頭像的那個島），西邊則到達最靠近非洲的馬達加斯加島，幾乎是地球圓周的一半。如果艾格理神父地下有知（不！他一定在天上），會含笑對我們用德語說：Ich habe es Dir ja gleich gesagt (I told you so)。

至於八仙洞的現況如何？讓我們來看看 。首先「八仙」這個通俗名字就告訴我們這裡有很多富有靈氣的洞穴，「八」只是表示很多的意思，並不是只有八個。譬如「淡水河」有淡水，「濁水溪」有水，但是不好喝，古名「下淡水溪」的高屏溪，也是告訴古往今來台灣海峽的船員們，這裡可以打水。

八仙洞最早可能在清治時期就有人佔用、長住，做為靈修操練的場所。久而久之，發展出一個「宗教園區」的特殊文化，到處都是寺廟奉祀神佛，全盛時期有十處之多，包括：
（第一洞）靈巖洞：最大的一洞，洞中有靈巖寺，日治時期建寺，主祀觀世音菩薩，另祀西方三聖、釋迦牟尼、善財龍女、韋馱伽藍等。
（第二洞）潮音洞：寺廟規模最大的一洞，也是日治時期建寺，主祀三寶佛，陪祀千手觀音、韋馱伽藍，屬曹洞宗佛寺。
（第三洞）永安洞：同樣奉祀三寶佛和千手觀音。
（第四洞）海雷洞：建有三仙廟，主祀孔明仙翁、袁天罡仙翁、華陀仙翁，陪祀觀世音菩薩、土地公及洞神。
（第五洞）乾元洞：主祀南極仙翁與八仙。因寺廟建於洞外，於1995年公地放領時取得土地產權。
（第七洞）崑崙洞：海拔最高的一洞，設有簡易神壇。
（第十洞）水濂洞：位於潮音洞附近，有神桌奉祀神像。
（第十一洞）土地洞：位於水濂洞旁，祭祀土地公。
另外還有觀音洞和地藏洞，都位於靈巖洞附近，分別奉祀觀世音菩薩和地藏菩薩。

台東縣政府對這群佔住國土的廟公們，一直都非常頭痛，因為他們都是潔身自愛的出家人，有勸人為善的情操，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有廣大的信眾，稍一不慎，會出亂子。因此都會以道德勸說為主，曉以大義，花了數十年的時間，才慢慢地、一間一間的拆除洞中寺廟。最後仍然留在靈岩洞和潮音洞的兩間，分別在2017年7月和11月完成強制拆除，使得八仙洞回復到陳第來台灣時的原貎。如今八仙洞內已經沒有仼何宗教設施；乾元洞外的一間，因土地為私有，成為目前唯一存在的寺廟。相信日後待這位廟公「功德圓滿」圓寂後，台東市政府會用皆大歡喜的方式，收購這塊土地，使得這塊土地，為八仙洞先民的子孫所共有，才是最完美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