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加州聖地牙哥台灣同鄉會 San Diego Taiwanese Cultural Association http://www.taiwancenter.com/sdtca/index.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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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 年 11 月 | |
溫情滿人間 2006年的5月31日星期三,晴空萬里,是一個寧靜如常的日子。那天大約是中午時刻吧?我正接著電話,突然無來由的整個頭像要爆裂似地疼痛異常,緊接著一陣頭暈眼花,心知不妙,這跟平常的偏頭痛老毛病不太一樣,立即掛上電話轉撥給上班中的先生求救。另一方面又意識到快要昏倒了,就在那一剎那,及時撥了911。以後就一片空白,只聽到聽筒的另一端911的小姐一直問著,「你一個人在家嗎?你能來為我們開門嗎?」,然後又是一片寂靜。往後的日子像作夢般矇矇憧憧的,片斷的記憶不知是真實還是幻覺地混淆不清。等到稍微知道人在哪裡時,已經在加護病房直躺12天了。後來被轉到普通病房4天,終於可以回家了。 我簡直不知該如何記述這次莫名其妙死裡逃生的經驗。說它是意外,我又沒像碰到甚麼恐怖的外來暴力般,斷手破皮或淤血腫塊的。我只是好端端地在家中坐著講電話而已。說它是生病, 出事的一個半月前我才剛完成兩星期的義大利之旅,還爬到梵蒂崗聖伯多祿大殿教堂的最頂樓眺望羅馬市。即使是出事的前一天,我出席了英文讀書會的討論,也參加了聚餐並到醫院去探望一位朋友(這醫院正是救護車送我進去的同一家醫院)。我什麼病痛也沒有。平時也頗為自豪自己的體力和耐力的,怎麼睡了一覺醒來, 六月已過了一半,而我突然變得像老太婆般的體弱無力。更奇怪的是先生對我百般呵護,甚麼也不要我動,好像我一動人就會脆掉似的。他們說我與十年前過世的母親一樣是大腦動脈瘤(cerebral aneurysm)。老實說,我也不清楚那是甚麼名堂。它的英文唸起來憋憋忸忸的,中文也難解釋清楚,字典說是動脈瘤,以前台灣的醫生告訴我是蜘蛛網膜瘤。我只知道它是動脈血管分叉的地方長出瘤囊,日久經血液的衝擊,它會像吹汽球一樣逐漸凸出變薄,到一個程度就爆破了。先生說放射線醫生從我的腿部頂端鑽個洞,導管就從那兒隨著動脈往上鑽到我腦部出血的地方,在那兒栓塞了七個金屬線圈止血(endovascular coiling)。先生又說,手術完後醫生告訴他,往後的7-10天我的生命就在天主的手中了,因為那段日子最危險,最有可能出現腦水腫、腦壓過高,導致腦抽筋、中風甚至死亡等等的併發症。醫生也說,幸虧我送醫送得快,很多這種症狀的人都來不及送到醫院就死了。他還預測我可能要住院4-6個星期,還需要半年一年的復原時間。果然,手術後當天晚上我的情況惡化,腦神經外科醫生緊急在我的額頭割了一刀,又在前腦殼上割了有4、5縫針長的開口,紓解了腦內的水腫。呼吸科醫生也在我的右肩下方打了一個洞,據說是為了控制血壓。感謝天主,那段應該很痛苦的日子,我卻完全沒有記憶,沒有痛覺也不覺得無聊,除了片段的記憶和混亂的幻覺,其他的都空空白白的沒有一點印象。 當體力足以撐起後,我開始進入網路查詢有關動脈瘤的資料。有些資料看得我真是毛骨悚然,也才知道自己能活下來又毫無後遺症是件多麼幸運的事,難怪那些醫生護士看到我都說我是"Miracle"。 根據全國神經學(National Institute of Neurological Disorders & Stoke, NINDS)的網站(http://www.ninds.nih.gov/disorders/cerebral_aneurysm/detail_cerebral_aneurysm.htm) 說大腦瘤囊破裂出血的有40% 沒有活過24 小時;活下來的有25% 在六個月內因併發症死亡;一半以上有長期性殘障。它又說大腦動脈瘤可發生在任何人身上。年紀越大,腦血瘤破裂的危險也越大。女性比男性略多,有遺傳基因的比率也高些。還有患高血壓的、經常抽煙喝酒吸毒的人風險也比較大。 事實上,只要有血管的地方都有可能形成這種畸形囊瘤,最普遍的是身體上的動脈瘤( Aortic Aneurysm)。同鄉吳美華的先生Jim Hazelton,幾年前在作例行身體檢查時,幸虧被他的醫生摸到下腹有硬塊,經超音波掃描診斷出是此種畸形囊瘤,立即動手術夾住(surgical clipping)了。我的教會裡的一位教友在台灣時查出下腹有3公分大小的動脈瘤(正常是2.6公分) ,目前也面臨要現在就動手術,或等它長到6公分快要破裂時再動手術把它夾住。因為現在的醫療還沒有辦法制止瘤的繼續成長,唯一的辦法就是定期作掃描追蹤,否則它一旦破裂,其死亡率是90%。大腦的血管瘤破裂後的死亡率雖沒有動脈瘤那麼高,可是因為是中樞神經的所在,其手術及併發症的危險性也比較高(我的才3mm就破裂了,不過大概也正因如此,才沒進得了天堂吧?)。華爾街日報記者Kevin Helliker 在2003年為了要寫一篇文章而意外地發現自己心臟附近有此種瘤,以後致力於對此症的治療、預防等等的深入報導而於2004年得到普茲獎Pulitzer Prize。華爾街日報的網路報上http://online.wsj.com/public/resources/documents/PulitzerKH04052004.htm?mod=home_journal_links有好幾篇有關此症的報導,以病患的角度再加上名報記者求證的調查精神,讀來平易近人,對我有很大的幫助。 根據Mr. Helliker的報導,美國一年死於動脈瘤破裂的人有32,000人,死亡率排於第十三位。這還不包括那些好端端的,一瞬間倒地暴斃而被歸類於「心臟病發」的人呢!很多專家相信死於動脈瘤的人大概有官方統計數的兩倍。可是這個死亡率這麼高又可以藉著各種醫學掃描(ultrasound, CT scans, MRI)預防的病,為甚麼醫學界都默默不語呢? 為甚麼不像其他癌症那樣被大聲疾呼,要預防要檢查呢? Mr. Helliker 的理論是動脈瘤破裂的患者都一剎那間就死了,也不會因高額的醫療費用而帶動新的治療技術,更沒有政治或經濟上的獎勵誘因。我想它沒有名人代表發言來引起大家的注意,還有很多醫生對此症的警覺性不夠或它因長的位置、大小,和患者的年紀、健康狀況都有所不同而防不勝防吧。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就像乳癌或其他癌症一樣,這個症狀是或多或少有遺傳基因的。即使兩三年前我告訴過我的內科主治醫師,家母是因此症而亡,她也沒警覺到要我去做任何檢驗。 全國神經學院的網站上又說,這幾年來用栓塞術(Endovascular coiling)來治療大腦動脈瘤的方法很受歡迎,它沒有大傷口、住院期短、復原快,短期(一年內)的效果很明顯的優於割開腦殼蓋的手術夾法(Surgical clipping)。不過,長期的效果還在觀察研究中。我的腦神經醫生也告訴我,栓塞術有5-25%的機率在幾個月或幾年內腦瘤會再度破裂,或再長出的可能。看了這些數據,雖然一方面慶幸自己這一次的幸運,一方面卻也十分沮喪恐懼著,像被判了死刑一般,總是擔心著那5-25%的機運。表面上我復原得很好,沒有人看得出幾個月前我還在加護病房為自己的生命奮鬥,但是死亡的陰影卻總是在那兒飄著,它來襲時是那麼意外突然,讓人連說聲再見都來不及。我猶如驚弓之鳥似的,不知如何自處。先生說我現在應該是最安全的,因為每隔三至六個月我就要做MRI/MRA 掃描,有專家跟蹤著,怕甚麼。話雖這麼說,可是每當頭漲痛的時候或頸部僵硬的時候,就不自禁地自問是不是就在今天了? 在這段心情最複雜的時候,幸虧有吳美華與我分享她先生動脈瘤的經歷;當時又有多位朋友不約而同地告訴我,有一位謝女士兩三年前在大峽谷旅遊時也發生大腦血管瘤破裂,後來還以救護直昇機運到鹽湖市開刀 ,現在已完全恢復,最近還去了中國絲路旅行了。我好像溺水的人抓到救生圈似的,立刻向他們要了謝女士的電話號碼,打電話給她。承蒙謝女士不嫌我這位冒昧的陌生人,她在電話中細細地告訴我她的經驗。掛上電話後,我像吃了定心丸般不再沮喪了。後來又聽說台美基金會前董事長范清亮的岳母,也就是每年母親節時都提供模範母親獎的陳戴款女士,三十幾年前在台北時也曾得此症,用腦夾手術法救活了。不過據她女兒淑雲告訴我,她媽媽的味覺神經受損了。我記得陳女士,生前她是台灣中心長輩組的常客,非常親切和藹可親。聽了這些過來人的經驗,知道自己並不孤獨,對我真是有極大的鼓舞作用,難怪美國常有許多不同的support group。 這段時間又有好多認識的,不認識的各地基督教、天主教友為我禱告。朋友們也紛紛打電話、寄卡片來慰問鼓勵。十年前教過的中文學校學生更親手做了張漂亮的卡片,讓我格外感到窩心。本地華人天主教九十多高齡的蔣媽媽還有台灣中心的大老、長輩們來探訪,讓我覺得十分受寵若驚,愧不敢當。看著滿室十幾瓶的花又享受了近一個月的「百家料理」,點點滴滴的溫情和厚愛真不知要如何來報答言謝。每當沮喪的時候,讀讀那五十幾張的慰問卡片,想著人家在百忙中還抽時間、精力去選卡片惦念著我,大家對我的種種關愛,給我很大的鼓勵和溫暖。 現在我的體力已逐漸恢復了,視覺麻痺的現象也近乎沒有了,假如不摸著胸前的傷疤,還真不敢確認曾經住院過。我不再擔憂甚麼時候血管會再破裂?把一切交托給天主了。我珍惜著每天的一時一刻,把每天都當作是我的最後一天,照常作我要做、該做的。我感謝珍惜著這生命的第二次機會,也趕快寫那些一直擱在心坎裡要道謝的、要求原諒的、要原諒別人的信。實在寫不完就唸唸我最喜歡的天主經,特別是其中的一段「求您寬恕我們的罪過,如同我們寬恕別人一樣,不要讓我們陷於誘惑,但救我們免於凶惡-- forgive us our trespasses as we forgive those who trespass against us; and lead us not into temptation, but deliver us from evil,隨時替自己做好準備。 我也希望因我的經驗,鄉親中若近親中有人有過此症的,去作身體檢查時,記得提醒您的醫生特別留意您的血管,還沒有破裂之前它是可以補救的。這一點點對自己身體的特別關注,可能會救了您的寶貴生命和全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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