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加州聖地牙哥台灣同鄉會
San Diego Taiwanese Cultural Association
http://www.taiwancenter.com/sdtca/index.html
  2024 年 10 月

79 A.D.
龐貝-掩埋在火山灰燼下近二千年的古城
施賴美惠

公元七十九年的今天,八月二十四日,南義大利那不勒斯Naples旁的維蘇威火山Mount Vesuvius爆發,掩埋了整個濱海城市龐貝Pompeii 及其附近的二個小城Herculaneum 及Stabiae。龐貝與Herculaneum (取名自古希臘及羅馬神話故事中的英雄Hercule) 是羅馬皇帝政要的避暑城市,座落在歐亞板塊Eurasian Tectonic Plate和非洲板塊African Tectonic Plate連接的地震帶上,被維蘇威火山爆發掩埋後,它們在地底下沈寂了近一千七百年,直到公元1748年才陸續被發現。挖掘工程從1749年開始一直進行到現在275年,才只掘出三分之二的古蹟,剩下的三分之一,有待考古專家努力的和時間賽跑。

為什麼要和時間賽跑?原因是:

1: 當火山灰燼熔岩掩埋封鎖龐貝城及Herculaneum時,火山爆發帶來的致命殺手(Ash, Pumice, volcanic lava) 也是“眞空”封鎖龐貝城的因素。考古挖掘出的二千年前使用的器皿,用具,壁畫仍然色彩鮮豔,畫面人物栩栩如生,包括妓女做生意時的景象(見圖),但是這些古蹟一旦出土和空氣接觸,馬上產生氧化作用變了顏色(西安的秦俑有類似的問題),所以保留原狀,成為最大的挑戰。最明顯的例子是:熔岩灰燼灑在人體時,造成密閉空間,死人身體被塑身,凍結在時空之中frozen in time,但是後來肉身腐化會造成空隙cavaties,所以考古學家必須在空隙內注射石膏,才能保留完整屍身,製造一些“石膏完人 Plaster Casts”(見圖),用英文解說即是Pour plaster into cavities left by decayed corpse to preserve the bodies。

2: 幾乎所有出土的古蹟都必須就近移送到那不勒斯古蹟博物館保存(The Naples National Archeology Museum),這個博物館變成龐貝專屬珍藏中心,最出名的是由龐貝House of Faun家庭挖出的馬賽克磚Mosaic,名為Battle of Issus Mosaic,記錄亞歷山大大帝與波斯王大流士三世Darius 出名的Issus戰役(120-100 BC),生動如真,所以保留在龐貝古城原址的,除了無法移動的壁畫外,只是建築架構,街坊設計及cobble stone 供馬匹行走的“馬路”而已。在Herculaneum 由於比龐貝更接近火山,掩埋的灰燼是龐貝的五倍、所以古蹟的保存更完整,建築物的色彩更繽紛(附圖)。

3: 過去二百多年的挖掘,挖出的泥土,必須處理,無意的被放置在當時仍不知道的,未被挖掘的古蹟上,不斷載重的泥土造成未出土的古蹟地區嚴重塌陷。

2016年春季,我們遊南義大利,由龐貝古跡遺址遠望維蘇威火山,感覺就在山腳下(見圖),那時只希望這座活火山不要在當時爆發,那是在義大利政府以為挖掘已經全部完成,宣布龐貝挖掘停止之際去的,因為挖掘工作已經進行二百六十七年,挖掘出二個大區域,專家咸認已經挖盡,沒有想到新的發現不斷出土,以致2017 年義大利政府又宣布開拓新的第三區,這個區域是由市外挖向龐貝市中心( from top down, from field into city),龐貝的古蹟挖掘,成為世界最大的考古方案,一直不斷的在進行,比埃及的考古更宏觀。

龐貝和附近的Herculaneum由於位於火山山腳下,不時的小爆發產生了肥沃的土壤,農業,釀酒業非常發達,富庶的經濟情況造成了奢華,頹廢的城市(decadent nature of the cities),例如在Pompeii 挖掘出土的妓女戶及Herculaneum 挖掘出的賭場,許多王公貴胄也在該地建了不少別墅莊園,維蘇威火山在公元79 年八月二十四日中午開始爆發,整個過程近二十四小時,只有一個目擊證人用文字記錄下來。十七歲的Pliny, The Younger 和他當總司令的叔父Pliny, The Elder 住在離龐貝十八英哩,隔著那不勒斯海灣的地方(叔父後來在災難中殉職),在他寫給羅馬史學家Tacitus 信中,他如此形容“從火山口噴向天空的火焰高達十二英哩,火山上噴下的灰燼總共約十六英呎深”。他的幾封書件式的記錄,道盡了龐貝短短二十四小時的恐怖歷程。這個目擊者日後成為羅馬名律師,參議員(senator),及羅馬皇帝Hadrian(見後記)的宰相(counsel),他敍述的可信度,完全母庸置疑。

根據這名目擊者,龐貝的厄運,分三波抵達:

第一波:八月二十四日正午,火山爆發,東南吹向的風,直衝龐貝,整整十八小時,噴出火山口的是微熱的熔岩(expelled lava),它們在喷出後接觸到冷空氣,變成了約直徑3mm的小浮石( pumice lapilli),噴出了十八小時的小浮石,不斷由天空傾瀉而下,形成九英呎高度重量的壓力,大部分的龐貝屋頂因此倒塌,這些人是第一批的犧牲者。倖存的逃到街道,苟且偷安三個半小時,不知厄運仍在等著他們。在Herculaneum, 由於座落在火山口西邊,躲避了東南吹向的風,落下的小浮石只有幾英吋深,所以第一波的損失比龐貝輕微得多,但是第二波到來時仍然難逃厄運。這個第一波,史家以目擊者 Pliny, The Younger 的名字命名為Plinian Eruption.

第二波: Pyroclastic Flow(火山碎質岩的激流)的現象,因為接著來的,不是像雨點一樣的小石頭(shower of light rocks) ,而是像飛快車一樣速度,每小時七十英哩的熱灰燼hot ash、滾熱石頭hot rocks、毒氣poison gas、及華氏一千三百度的熱岩漿lava,排山倒海而來,十五分鐘內,大部分的人死於燒死incineration 及窒息asphyxiation。這種現象是大多數火山爆發,岩漿激流衝下的正常現象,稱為Pyroclastic Flow。

2024年七月十八日,在Earth Science 文章“Frontier”上,考古學家Domenic Sparice 提出介於第一波與第二波之間,發生了相當於芮式5.8 級的地震,這個理論來自一羣考古學家 Archeologist,地理學家 Geologist,人類學家Anthropologist 及考古地震學家Archaeseismologist 齊聚一堂,研究由Herculeneum 二具屍身的死狀及他們死亡地點及狀況歸納出龐貝在第一波之後,第二波之前,受到地震侵襲。因為羅馬習俗,正常死亡是火葬,這二個屍體,死因並非屋頂塌陷,全身被壓扁(第一波),也非岩漿燙死incenrated (第二波)、而是肋廓,骨盆,四肢,及頭顱都承受到嚴重壓力,骨折而喪生(multiple severe compression)。可憐龐貝居民,Herculaneum百姓, 無處可逃,在眨眼之間,人間變成地獄,根據史料記載,這次公元七十九年的維蘇威火山爆發,共計有一萬六千名犧牲者,在公元七十九年時,龐貝人口有一萬二千,Herculaneum 人口有五千。

我們離開龐貝古跡後,到了那不勒斯,放眼遠望維蘇威火山,仍是近在咫尺,兮來嚷往的人羣,不把生活在火山口當成一回事,現在的那不勒斯是個大城,單單住在離火山口方圓二十英哩範圍的就有三百萬人(見圖),根據記載,維蘇威火山大約每二千年大爆發一次(例如公元前1995 年到公元79 年之間的爆發間隔),那麼,下次的大爆發是在何時?今年一月,我們去過西西里、在Catania 住了三天的旅館就在活火山Mount Etna 山腳下,去了義大利幾次,二次深入虎穴,安然脫身,旅行也是充滿刺激的!只希望現代先進的預測工具,能夠及早提出警告,以便有更多的人能及時疏散,問題是這樣多的人潮,能疏散到那裡?只有跳入拿不勒斯灣了(Bay of Naples)!

後記

1: Pliny, The Younger 仕事的羅馬皇帝Hadrian (在任117 AD-138 AD),是羅馬征服大不列顛,及蘇格蘭中部之後的羅馬皇帝之一(羅馬在大不列顛期間是43 AD-410 AD),他在大不列顛西北,建了Hadrian's Wall,連結東岸的北海和西岸的愛爾蘭海,總長八十英里,這個邊界牆,類似中國的萬里長城,但是前者抗蘇格蘭蠻族Gauls及維京海盜Vikings,後者禦匈奴。二個牆都有二千年歷史,但是萬里長城是十四世紀重修建的,仍有不少地段仍存在,反之,現在到蘇格蘭,只能看到Hadrian’s Wall 片段殘址,Hadrian 是羅馬歷史上傑出的五名連任的好皇帝之一(俗稱Five Good Emperors In Succession), 他也是有天份的建築師,羅馬最古老的古蹟之一萬神廟Pantheon (始建118 AD-完成125 AD) ,就是他設計的, 這是美國國會大廈建築的雛形,圓形大廳(rotunda),拱頂上有眼口(dome with an oculus),四週無窗台的鼓座形(cylinder drum without windows)建築。

2: 在本年七月份台灣鄉訊,許瑞蘭同鄉翻譯了一篇節錄的精彩文章“解碼古羅馬捲軸挑戰賽”,文中提到在Herculaneum 找出埋在灰燼下的一千八百捲炭化紙莎草捲軸(carbonized papyri scrolls),紙莎草(Papyrus)是公元“前”三千年由埃及人發明的(比東漢蔡倫的公元105 年更早),用的是莎草植物的莖部,在埃及及義大利都可以看到種植,我們在開羅曾參觀工廠示範由莖部浸濕,切開莖皮,使用莖內白色部分造紙(見圖),在那不勒斯,我因緣際會,曾經親眼目睹這些炭化卷軸的展覽,當場照下了照片(附圖),在這裡與大家分享。 這些卷軸,在1802-1806 年,由拿不勒斯國王Ferdinand 四世(那時義大利尚未統一,各國各自為王)送給法國拿破崙六卷,1810 年送給英王喬治四世十八卷,英王把四卷交給牛津大學的Bodleian 圖書館珍藏,其餘十四卷存在大英圖書館British Library,關於這些卷軸,最新的新聞是2024 年四月,義大利比薩大學 (University of Pisa) 莎草紙學(Papytology)教授Graziano Ranocchia 使用AI及其他先進圖像技術,從炭化卷中解讀到希臘先哲柏拉圖的埋葬地點在希臘雅典的一個神聖花園,從一個被販賣的奴隸,到歷史上著名的哲學家,柏拉圖走了一段極長遠的路。

3: 在Herculaneum 發現這一千八百卷炭化卷軸的莎草紙別墅Villa of the Papyri,其實是凱撒大帝岳父的私人圖書館, 這個別墅雖然已成廢墟,若欲見昔日風采,洛杉磯的J. Paul Getty Museum 就是仿這個別墅建築的 J. Paul Getty 這個人,就是孫子在義大利被綁架,綁匪割下孫子一個耳朵索取贖金,做祖父的還是不付贖金的那個石油大亨,但是Getty Museum 入場是免費的 (內面有一幅價值連城的梵谷名作Irises Flowers),也看出他服務大眾的心願,2019 年八月,Getty 博物館二館中之一的Getty Villa 曾經由義大利運來大批的龐貝古物展示,我們特地到洛杉磯去參觀(入場也是免費),回味了旅遊記憶,但是無論展覽再怎麼宏大、總還是沒有“身歷其境”的感受。旅遊帶來的回憶是恆久而貼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