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加州聖地牙哥台灣同鄉會 San Diego Taiwanese Cultural Association http://www.taiwancenter.com/sdtca/index.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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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年 10 月 | |
看見她的心 八月底的一天早上小阿姨拍了一張掛著項鍊的相片來給我,然後大弟用了一節聖經來給我:“不是死了而是睡了...”,心想這是誰離世了嗎?然後就在早上開車到公司的路上:“媽媽”一閃而過,耳邊似乎又響起留言機上媽媽扯著嗓子叫著我小名的聲音... 無知的母親,充滿埋怨的我 記得小六的某一天,媽媽不顧我正在倒著剛燒開的水到保溫瓶裡,她怒火中燒的大聲說對我說:『把裙子拉起來,...』然後一陣刺痛透過竹枝穿過我的大腿,竹枝在身體上,一滴眼淚都沒流下的我轉過身從裡面爆發出一句話:『你再打啊...』從此結束了媽媽對我打的教育... 從懂事以來媽媽總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打我,沒考一百分就打,哥哥弟弟犯錯我也一樣挨打,哥哥弟弟去玩,我卻要燒水煮飯,爸爸出差我要一大早去買包子饅頭,然後泡牛奶給哥哥弟弟然後叫他們起床上學。偶而媽媽心血來潮早起泡牛奶對小小心靈的我們是何等大的恩賜啊!那時覺得媽媽沖泡的牛奶真的比起爸爸泡的不知道要美味幾千倍呢! 漸長後發現媽媽處理所有衝突的方式就是打小孩:跟爸爸衝突就打小孩,老師告狀就打小孩,小孩頑皮不聽話就打小孩,挨阿公阿嬤的罵就打小孩,小孩成績跟不上就打小孩。這方式在我們年紀小的時候的確產生極大的作用,但隨著年紀越大,再加上媽媽偏胖的身材,哥哥弟弟很容易用跑就逃脫了,但倔強如我就成了受氣包。 累積的記憶全成了不可抹去的傷害,心中漸漸形成了母親是加害者,我是被害人的思維。小時候常覺得自己不是媽媽親生的,否則她為什麼要這樣虐待我呢?可是每到新年媽媽又會帶著我去買漂亮的新衣,我彷彿成了那唯一的公主...就這樣我在“母親是愛我的?母親是不愛我的?”內心極其衝突裡長大... 對母親的不滿,怨懟與衝突,使我看不見母親,就算母親在我身旁,但我感受到的卻是缺席的母親,更不用說她能教我如何面對女孩子生理及心理的變化。僅有一次的記憶就是:她沒說任何話的帶著我去專門做內衣的裁縫師店裡... 越過才能去看見的她的心 時間在我堅強的外表,受傷的內心中悄然而過,沒帶下任何的醫治,只加深了我想逃的想法。就在一切都按著我想要的方向前行時,大學聯考的落榜使我逃離的計畫產生了變數.. 我一邊打工賺補習費,然後報名補習班最後三個月的總複習班,我按著計畫進行,結果就在我如常到教會圖書館讀書時,沒預期的我經驗了一個無法用常理解釋的超自然經歷。 突然間我所在的房間四圍籠罩著黑暗,這在台灣就是非常平凡的午後雷陣雨,我根本沒多想。然而就在我透過窗戶望著天空等待即將來臨的傾盆大雨時,天空突然一道閃電劃過,就在這時候我看見了一個非常巨大發亮的十字架立在空中,接著就是我無法控制的爆哭,混著雷聲雨聲,內心的委曲如瀑布般的傾瀉而下,當時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發生了甚麼事? 之後的我產生了無法解釋的變化,對母親原本的厭惡不知道為什麼竟有了很深的愛與憐憫,心疼與不捨... 神讓我有了不同的眼光去看見母親:出生時上面有三個哥哥,她被外公外婆叫:『阿奶阿』(台語),就是沒能斷奶的孩子,沒想到這竟成了媽媽一輩子的標籤。然後沒有選擇的在19歲時單憑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就嫁給了大她16歲講著安徽話,一句台語都不會的老兵父親。隨即就生了我哥哥,哥哥還不到兩歲又生了我,之後接二連三生了我兩個弟弟。沒受過教育的她只用她知道的方法:“打”來教育孩子,我想媽媽只是借用“打”時的虛張聲勢來掩蓋內心的軟弱吧! 面對雞同鴨講日子的無奈,無力感,挫折感,她也只能用打孩子來反擊來表達。面對與父親的衝突,她只能用打孩子來讓父親看見她的不滿。面對男尊女卑的經濟掌控,她只能用偷偷扣下每天的菜錢來擁有可以自由支配的私房錢,一年一次買非常昂貴的衣服來找到一絲的成就感。媽媽只是當時被家的牢籠,社會的枷鎖,沒有出路的被打壓著的眾多女人之一而已。 沒想到心中的憐憫與愛竟在一夕之間就醫治了時間都無法治癒的傷害。我成了媽媽如同母親般存在的女兒,常見我跟母親促膝長談直到天色泛白。也因為這一轉變,我得著了父親相信了這位神,因為父親說:『除了神以外,沒有人能改變我的女兒...』剛結婚不久後有一次與媽媽打電話,剛掛上電話,一轉身婆婆很困惑的問說:『妳跟誰講電話啊?』我回她說:『喔,跟我媽媽』,婆婆非常震驚的回我:『不知道的話,還以為是跟女兒在說話呢!』面對婆婆我只能露出一絲尷尬的微笑... 有一種心稱為感恩 當人學會屏蔽肉眼所看,耳朵所聽的外面的聲音,就能去看見聽見另一種稱為心的聲音,我們的心就會因著真實的認識而感恩。這能力不是與生俱來,而是經過一次次面對生命傷痛時的選擇... 蛻變前聽到媽媽扯著嗓子叫我:『小帆啊...』我恨不得挖地洞躲起來,深怕人看見我就是那位胖又土的女士的孩子...看見媽媽汗流滿面的拎著幾大袋水果回家,我心中就會嫌棄的唸說:『總揀這些便宜人家不要的水果...』看見媽媽興高采烈的拿著她認為的戰利品從菜市場回來,我連看都不看,然後不屑的說:『請以後問過我才買好嗎?妳我的品味不同好嗎?』媽媽多說一句話都嫌煩,她的愛她的心被我狠狠的踐踏在地上,只因我是一隻滿身都是刺的怪物,我會的回應就是踐踏他人... 蛻變後聽見媽媽一樣扯著嗓子在電話留言機裡叫著我的小名,聽著兩個孩子模仿著台中阿嬤叫著我:『小帆啊...』心中充滿了感恩。看著仍舊喜歡買一大堆賤賣水果回家的媽媽,我跟兩個孩子不論喜歡不喜歡都拼命的吃著,然後笑著說:『建議下次買多種然後少量...』看著媽媽又從菜市場拎回的戰利品(現在除了我的還加上兩個孩子的),我一邊收著一邊打趣的說:『妳也太厲害了吧!差了一個英文字,這件衣服就價值不斐了...』只見媽媽不好意思的說:『拍謝,英語我看無啦...』我笑,媽媽笑,兩個孩子也笑。 有了感恩的心,原本尖銳的話就變得溫柔了,原本不屑嫌棄的態度就變得能從不同角度去欣賞而接納了,原本傷害而築起的冰宮就漸漸被溫暖的心而溶解了,原本因著苦毒而累積稱為恨的氛圍因著愛的充滿而被改變了。 現在媽媽在天上與愛她的外婆外公,還有爭吵一輩子雞同鴨講的爸爸,還有她的哥哥弟弟們同居一處,應該是樂不思蜀了吧,所以11年來從來沒有一次來過我的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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