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往隨筆 (96) – 洗衣店
蔡紀平

人生的過程時常有判斷錯誤的時候，不論是個人小事或國家的大政策，都有可能出錯。可是有錯誤才有改進的空間，小小的錯誤其實是進步的根源。時代的進步是從錯誤中學習而來。尤其是時間及時代的不同，因為不同的時空有相對的角度觀點立場，反映出不同的看法。例如五百年前的人認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後來哥白尼發現地球是繞太陽而行。當時還遭受羅馬教廷的反對。所以今日對的事可能成為明日錯誤的根源。

又譬如收養孩子，在現代化的生活及環境，似乎是一項容易的事。但是對父母來講是一件大事及挑戰。其實在法律繁雜的今日社會，有許多複雜的法律問題，必須兼備顧慮。因為養子在法律上有相當繼承財產權的地位，對未來的策劃不可大意。只是現代化的領養，可是出於愛心。在殘障奧運會上有一些選手都是領養的身份。這一切都可以表現出養父母們的愛心，用多少心血來栽培幼子，對社會的貢獻是何等的偉大。

在二戰後的台灣，人們活的十分困苦，雖然勤儉節約，可是難以度日。尤其生活品質很差，沒有足夠的醫療人員及設施和藥物。甚至缺乏食物來存活，導致很多死亡，或營養不良。特別是生育異常，畸形殘缺手足等悲慘的事情在鄉下很多的地方發生。

在台東小鎮，靠近中山路邊緣小巷附近，有一個家庭他們經營一個沒有招牌，小小的洗衣店。秋天一來，到處都是風沙，但是這家無名洗衣店還是把衣服被單披在長長的掛線上。在這個家庭成員中沒有一個有讀書，各個不識字。但每個人都很努力工作，早起晚睡來支撐這個家最基本的生活。有一天，一個年輕的大學生來訪，他在小巷裡偷偷溜進溜出觀看。看到這個寒酸可憐的洗衣店，一個矮小瘦弱的店員阿松，用一口不清晰的話，缺口的嘴唇，講一個破碎漏風的台語。因為兔唇出生就是這樣...他問那位年輕的大學生找誰，有什麼事？最後講不明聽不清，阿松還是把他帶到他的阿母那裡問個清楚。

不多時阿母眼淚滿眶，很悲傷，好似人世再相逢。這是意想不到的驚喜和心酸，突然來到...她心情撩亂並述不清，勉強說了當時的困境。一個不短的故事，這個年輕的大學生來此，為的是尋找他的親生父母。當然，這個女人就是他的母親，兔唇阿松就是他的哥哥...這個年輕人內心的問題，總是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就是我被收養的孩子？這個阿母一時說不出理由但只能說：你看那缺唇的孩子，誰要他？你可以看到所有我們這些誰可以去上學嗎？你該是最好的禮物，那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和選擇。

那個時候，阿松在旁愣住，也體會到人世的辛酸，但無可奈何。在那之後，兔唇阿松就更加努力工作，不敢抱怨。因為他算是個幸運的孩子，可留在家裡...因為他的弟弟，被收養的孩子，救濟了他全家庭經濟上的問題。這些也是上天最佳的安排，給他們有點溫暖的家庭生活。

這個年輕的大學生，臨走前還是依依不捨。他可能還不瞭解，什麽是天下父母心。誰願意把自己的孩子送給別人，不只是為了要養活其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