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歐模式 (Nordic Model)
周中英

北歐包括丹麥、挪威、瑞典、芬蘭、冰島五個國家及他們的屬地，北歐國家又被稱之為斯堪地納維亞國家（狹義的說法不包括冰島）。五國裡丹麥最南，面積最小，約台灣的 1.2 倍，卻有一個比自己大上五十倍的屬地 - 格陵蘭。挪威、瑞典及芬蘭的西北位於斯堪地納維亞半島上，這三國的北部及大部份的格陵蘭皆處於北極圈內，冰島是處於北極圈邊緣的島國。北歐國家因爲地理位置的關係，日照是夏長冬短，因此天寒地凍、蒼茫灰暗，就成為他們那漫長冬天的寫照。但是在如此惡劣的氣侯下，他們卻因為有「北歐模式」創造出奇績，成為全球社會福利最好及人民最快樂的國家。

什麼是北歐模式（Nordic Model）呢？簡單的說，就是北歐國家相同的經濟政策和社會政策，它的特徵是高稅收及高福利。1930 年代北歐的農民及工人與其顧主之間的大妥協（Grand Compromise），是北歐模式的開端。二戰後北歐國家工會的興起，使得勞工權益有所保障，也為北歐模式墊定了基礎。1990 年代以後北歐模式漸漸被人看到，2008 年它通過金融危機的考驗。北歐國家的富裕、人民的高品質生活都是北歐模式的成果。

北歐國家在歷史上分分合合，現在雖然各自獨立，語言也不相同，但是他們都有很完善的社會福利。他們實行的是社會民主主義，亦即在資本主義的前提下混合了社會主義的理念。資本主義的優點是人民擁有私有財產、可以自由交易、互相競爭逐利，因而刺激經濟及科技的發展，使得社會進步與繁榮。但是資本主義也造成貧富懸殊，貧者愈貧、富者愈富，資方為求高利潤而壓榨勞工及農民，社會資源分配不均，政策及稅務立法多是為了保障富人的既得利益。而社會民主主義是擷取資本主義的優點，然後重新分配社會資源，力求消除資本主義下的貧窮及不平等，主張建立全民的社會福利，如義務教育、全民健保、兒童保育、勞工保障及老人福祉。

北歐的社會福利各國不同，但都很類似。他們有長達一年多的帶薪的育嬰假，譲新生兒的母親及父親可以好好的照顧嬰兒。他們的失業津貼可以長達兩年，也就是說如果你失去工作或想換工作，可以在這時學習你喜歡的技能，重新出發。他們從小到大唸書上學不必付一分錢，這包括大學及職業學校在內。他們有不必繳保費的健保，只有在用時（看病、拿藥或住院）才需要付費，付的費用設有上限，超過的由政府支付。他們老了不必靠子女，照顧老人是政府的責任。因此，北歐人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必為了金錢的匱乏而擔心。

那麼這些社會福利的錢從那裡來？當然是由稅收來的。既然要享權利就該盡義務，北歐國家是全民納稅的。政府依個人所得的多寡用累進稅率課徵，雖然各國規定不一，但是一般的稅率多落在 40% 至 60% 之間。我們可能想這種稅率不也太高了吧！辛苦工作賺來的錢，有一半左右要繳給政府，這應該會造成民怨，但是北歐人為什麼還會快樂呢？

北歐國家的政體為多黨制，由不同的政黨代表各種團體，大家以協商的方法來決定政策，因此能顧及不同階層的利益。北歐國家的政府清廉，人民信任政府，因為稅收都用在基礎建設及社會福利上，人民可以立刻感受到它的好處，所以覺得付高額的稅金是很値得的。另一方面，北歐的人民誠實，政府信仼人民，相信人民不會因有失業救濟就變得懶惰，不去找工作。也相信人民不會欺騙政府，去詐領救濟金或濫用醫療資源。總之，「互信」是使北歐的社會福利政策能夠成功的重要因素。當然，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北歐國家的人口少，冰島只有三十幾萬人，人口最多的瑞典也僅有一千多萬人，其他三國都只有五百多萬人。人口少加上種族較單純，重新分配社會資源就容易多了。

依據聯合國今年（2021）發布的幸福指數報告，全球最快樂的國家又是芬蘭，後面依次為丹麥、瑞士、冰島、荷蘭、挪威、瑞典。世界最幸福的前七名國家中，只有瑞士和荷蘭不是北歐國家。芬蘭已經是第四年名列第一，在這之前排名第一的是丹麥，其他三國的幸福指數也一直是名列前矛。在此暫且打個岔，順便看看台灣及其他國家幸福指數的排名：台灣 24，美國 19，新加坡 32，日本 56，韓國 62，香港 77，中國 84。Yeah! 台灣再次列為亞洲最快樂的國家。

北歐人民快樂的原因除了生活有保障、人人平等外，也和他們對物質的慾望不高有關。北歐人不追逐名牌或奢華，喜歡簡單純樸的生活，很容易為生活中的小確信而滿足。瑞典的 Lagom 一字，即「不多不少」，「中庸適度」，這也是他們生活的哲理。此外，對於漫漫的寒冬，他們有一套方法，可以將它過得很舒適，丹麥人的 Hygge 就是一例。最常見的 Hygge 是在大雪紛飛之際，屋內開著暖氣，在柔和的燈光下，點著幾盞臘燭，和家人或好友坐在抱枕上，喝著咖啡或酒，吃著點心，一起聊天，一幅溫馨歡樂的景象。Hygge 是一種氣氛，是一種享受，不限於在冬天及在家中，它可以在仼何季節及任何地方營造出。北歐的其他國家雖然沒有用 Hygge 這個字，但是他們也是喜歡在美好的氣氛下，舒服自在的享受生活。

北歐模式令人羨慕，但是有人對它持否定的態度。有些美國人認為這是社會主義，國家控制人民的教育及醫療體系，不合自由民主的理念。也許北歐模式不適合美國，因為美國的人口較多，種族較複雜，政治上是兩黨對立，雖說低收入者可以減免所得稅，但繁瑣的稅法大多是為了富人減稅而制定。北歐人不去理會這種批評，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是社會主義。他們認為至少北歐模式可以解決許多貧窮帶來的問題，使社會走向均富及公平。

在此順便一提，雖然有部份美國人批評北歐模式，但美國的資本主義也是帶有社會主義色彩的。美國有各種工會，有最低工資及最高工時，都是在保障勞工。美國的社會福利也很多，最基本就是社會安全福利（Social Security Benefit ) 及醫療福利 (Medicare)，只是北歐國家的社會福利較之完善很多。

話又回到北歐模式，也有人認為如果窮人與富人的財富相差不遠，將會使人民喪失競爭力，社會將無法進步及發達。北歐國家有鼓勵競爭的方法，那就是開放對於產品及自由市場方面的限制。但看北歐國家有發達的科技、高的經濟效率及高的國民所得，可以證明貧富差距少並不會阻礙社會的進步。

此外，還有人説北歐模式下的社會仍有很多問題，譬如他們的離婚率高，他們常酗酒鬧事，他們的自殺率高。離婚率高是和北歐國家的性開放及女性獨立有關，如果一個婚姻走不下去，他們就會選擇離婚。酗酒是和北歐寒冷的天氣及喝酒的文化有關。自殺率高是應該是個誤傳，北歐國家的自殺率和一般已開發國家的不相上下，1960 年以前瑞典的自殺率是偏高，但是現在已不存在。北歐的社會和其他先進國家的社會一樣，不是完美無瑕的，但是如果將這些社會問題的產生皆歸咎於北歐模式，那就太不公平了。

但是北歐國家是有隱憂的，那就是外來移民的增加，尤其是近幾年的瑞典，因為政策寬鬆，吸引了很多中東的難民。新移民有自己的宗教信仰及價值觀，不易或不願融入北歐的文化。同時他們也在分享北歐人民的經濟成果，造成本國人民的不安。北歐國家的政府有在正視移民問題，對社會福利做了些適當的調整，監管也比較嚴格，但是只要人民和政府互信的基礎不變，北歐模式仍會持續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