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蘇格拉底的足蹤
(上篇：陸地遊）
施賴美惠

2013年的九月，我們三週間來去於被譽為 “西方文明搖籃Cradle of The Western Civilizations” 的希臘古國。選在那年九月造訪，是想去目賭2014年莫斯科冬季奧運會在希臘奧林匹亞山九月二十八日正午的聖火點燃儀式。希臘是島國，除了Peloponnesus 半島，還有六千個大大小小的島嶼， 其中227 個住有人跡。我們在陸地及多個羣島分別各用了一半的時間遊覽。由於篇幅限制，本篇寫的是在Peloponnesus 半島及附近內陸地區的陸地遊，我在2014年五月，以不記名方式在鄉訊寫了一篇同名，不同內容的文章。本文並非抄襲，也非重覆。

年輕時讀歷史，學的總是將希臘和羅馬連在一起，史稱Greco-Roman。羅馬最終滅了希臘最後一個由城邦國家Corinth 領導組成的Achaean League 聯盟，是在公元前146年，這個Battle of Corinth 戰役。是Archaean League 諸國和羅馬共和國 (那時羅馬還不是帝制）的存亡戰。戰勝的羅馬雖然成了征服者，但是，卻受到被征服的希臘在建築、文學、哲學、科學、藝術各方面全方位的影響， 希臘甚至是世界民主政治的發源地 (Birth Place of Democracy)。世界第一座投票機 Kleroterion 由希臘人發明，首度使用在希臘的Hill Pnyx 地區選舉(只有男人有選權，女人及奴隸沒資格)。希臘人也用碎瓦片 (希臘文稱為ostracons) 行使罷免權。在瓦片上寫下欲罷免者的名字，投入票箱。這就是Ostracism (反極權）這個字的由來。這是政治學上的所謂”制衡 Check and Balance” 運作的過程。眾云 “羅馬征服希臘，實際上是征服者反被征服Conqueror was conquered” 指的是羅馬受希臘的Hellenic Civilization （希臘人自稱Hellenes) 在哲學、文學、建築、藝術等方面很深的影響。所以羅馬人尊稱希臘為Magna Graecia。

古代的希臘，是一個城邦國家(City-State)。雅典Athens、斯巴達 Sparta, Corinth、馬其頓Macedonia( 亞歷山大大帝故鄉) 諸小國各自為政。而且互相攻打。唯一合作的記錄，是同心協力抵禦強大的外侮波斯帝國。在公元前490 年的馬拉松之戰 (此戰役為希臘、波斯之間二大戰役，俗稱Greco-Persian Wars 的首次)，雅典在斯巴達拖延援兵下，以一比三的劣勢、戰勝波斯。馬拉松戰場離雅典大約是26 英哩，根據外史記載，由馬拉松戰場跑回雅典報捷的希臘第一號長跑健將“報馬仔Messenger Pheidippides”，報完佳音後就倒地猝死了。這是日後奧運馬拉松賽跑的由來。希臘雖然類似埃及，有遠久傳承的歷史，但是埃及歷史，是一個鞏固，強而有力，沒有分裂的王朝，埃及的中央集權和希臘的分崩離析，各國各自為政的城邦制度是不同的。

雅典是希臘最大的城邦國家，和鄰近的斯巴達長期征戰三十年。最後斯巴達圍城把雅典餓到投降（404 BC)。雅典的聖山Acropolis (希臘文High City 之意），有三個著名的大理石建築：1: 雅典神廟 Parthenon；2: Temple of Nike (運動鞋名由來)；3: 神廟旁的Etechtheion小廟最具歷史重要性。小廟三面共有六根閨女(maidens)大理石柱，承擔屋頂壓力 (稱為Caryatids 閨女柱)、 其中一根被來自蘇格蘭的Lord Elgin 爵士割走。是一羣被強制切割的Elgin’s Marble 的一部份、這些古物，先被存放在他蘇格蘭的家，後來以半價賣給英國政府，現在存在大英博物館展覽。其他五根閏女柱展示在Acropolis山腳下的 “雅典國家博物館”，現在小廟現場的六根大理石柱全是複製的。三座大理石神廟建築在前後四十年間完成 (公元前五世紀末)。用的大理石來自附近Mt. Pentelicus 山的大理石礦。

希臘人建神廟來安置它們神話 “Myth” 裏的眾多神明，例如諸神之王宙斯Zeus、智慧女神雅典娜Athena、太陽神阿波羅Apollo、海神Poseidon、酒神Dionysus、愛神Eros (羅馬時代的愛神稱丘比特Cupid)，神祗之多不亞於埃及。有趣的是根據希臘神話，這些神都同住在Mt. Olympus ，所以奧運以此聖山命名為Olympic。希臘諸神殿的特色，和世界上所有教堂完全不同，它們不密閉，四面全部用大理石石柱撐著屋頂 (ringed by columns 在建築學上稱為Peripteral)， 是完全開放式的風格。所以希臘諸多神廟內能遺留下來的古物不多，希臘大理石石柱的形式，數千年以來，是世界上重要建築物效仿的對象。希臘大理石石柱有三種設計 (稱為Order)：1: Doric Order: 雅典神廟內多數大理石柱；2: Ionic Oder: 土耳其Ephesus 的Artimis 廟。Artimis 是太陽神阿波羅的雙胞胎姐妹；3: Corinthian Order: 設計非常華麗。約旦的Jerash 羅馬廢墟大理石柱羣都是這種圖樣。

希臘的雅典神廟Parthenon 和土耳其伊斯坦堡著名的Hagia Sophia 一樣，在歷史上曾經在不同時期，依統治者的信仰，分別曾被使用做天主教堂Cathedral 及回教清真寺教堂Mosque 。伊斯坦堡的Hagia Sophia 現在成了博物館，是東羅馬第二任皇帝Justinian 二千多年前建的，歷經數次大地震，仍迄立不搖。Justinian 除了建築Hagia Sophia 外，也以編輯羅馬法典著名。他收集所有羅馬法律，編輯成系統的羅馬法，稱為the Corpus Iuris Civilis，不懂拉丁文的就簡稱Justinian Law。羅馬的法律，是唯一不受希臘影響的文化。也是日後 “大陸法系” 的主軸，採用職業法官制度，如日本，德國。和以陪審制度特色的英美法，又稱 “海洋法系” 不同。這是世界上二個不同的法律系統。若論還有第三個系統，那應該就是普丁和習大大的萬年皇帝系統了。

希臘露天的橢圓形劇場amphitheater (amphi 是古希臘文 “環邊around” 的意思)，是新世界七奇的 “羅馬兢技場Colosseum”的雛形。在仍是劇場時代，希臘人對 “傳音效果Acoustic ”的設計是一流的。偌大的露天劇場，沒有麥克風，遠處台上表演者的音響，在最後一排台階的觀眾都可以聽到。尤其希臘時代的戲劇演員都是載面具演出的，傳音更困難。多數導遊都會在露天劇塲上示範音響的傳送。希臘人在劇場表演詩歌，戲劇，闡述哲理，所以希臘劇場被稱為 “Temple of great poetry, drama and philosophy”。

除了建築，希臘在哲學上有蘇格拉底Socrates，柏拉圖Plato和亞里斯多得Aristotle 諸先賢為後世提供了許多智慧及哲理，這三人是三代師生（蘇格拉底是師公），柏拉圖寫了 “理想國 The Republic” 是 “烏托邦Utopian Society” 社會的結構，他的Atlantis 寫的是比他出生更早九千年大西洋虛構小島的故事。柏拉圖的抽象，贏得了不切實際的愛情以他為名的榮譽，稱為“柏拉圖式的愛情”。亞里斯多得甚至是亞歷山大大帝的老師。他是在邏輯學logic 上 “三段論Syllogism” 的創始者 (if A=B, and B=C, then A=C)，主張用邏輯來推理， 著作收集在 “Organon”一書中。邏輯推理和幾世紀後培根倡導的科學推理不同。希臘人認為哲學是 “對智慧的愛Love of Wisdom”。人類對於周遭的Why、What 及How 等問題，不問神明，不問老師，不問父兄，而是以自己的觀察observation和推理reason, 去求得答案。雅典是蘇格拉底、Diogenes、Epicurus 等先哲的故鄉，也是柏拉圖學院Plato's Academy，亞里斯多德Lyceum 學院所在。雅典的Agora 是蘇格拉底講學論道的地方，也是羣眾集會的地區 (Agora 來自希臘文Agerein，即是assembly 之意)。他們這些哲人，為現代的哲學奠定了原始根基。蘇格拉底也因為這些先進的理論，被指控教導年輕人“異端邪說”， 被迫引藥自殺。他選擇不逃出國，以自己的死諌做為對學生們上的 “最後一堂課”。柏拉圖在他的著作 “Phaedo”中曾經很詳細敘述目睹蘇格拉底服下Hemlock 劇毒後慢慢死亡的一幕。

希臘在文學上有荷馬Homer 三千年前寫的二部大型史詩 “伊里亞得Illiad 及奧德賽Odyssey”，希臘的神話mythology，大多來自這二本鉅作，日後羅馬文學家薄伽邱Virgil 寫 “Aeneid”及 “十日談I’ll Decameron” 也多以此為範本。“伊里亞德” 內的章節部分敍述有眾所皆知的 “木馬屠城記” 的故事(Trojan War)。寫的是希臘Mycenae國國王和土耳其境內Troy 國為爭一個女人海倫的戰爭。由於這個故事，西方有 “女人是禍水” 的說法。“奧德薩Odyssey” 顧名思義，寫的是Trojan War 之後，主人翁Odysseus流浪世界，遇到各種妖魔鬼怪的故事。二部大型史詩都以Trojan War 為中心。Troy 在土耳其。和希臘只有愛琴海一水之隔，土耳其最著名的古蹟Ephesus 由希臘海路去比由土耳其內陸去更近。發生在土耳其的故事由希臘文學家寫成，荷馬創作力天馬行空，無止無盡。

希臘是海國，海軍發達，長於造船，世界第一張地圖咸信是由比蘇格拉底早一百五十年左右的希臘哲學家Anaximander 所繪製。那時他已經使用經緯度 latitude & longitude 定地標。希臘造船業淵遠流長，公元前480年，在與波斯帝國海戰 (Battle of Salamis) 時，以1:4 劣勢勝了波斯。主要原因是希臘的船隻設計及主帥的策略。早期希臘船稱為Triremes，結構非常特殊，有三排槳Oars (所以稱 Triremes)，需170名搖槳夫(rowers)，希臘統率Themistocles 共建了二百艘這種先進又快又輕的Triremes 船。龐大的經費來自雅典附近的Laurion 礦山出產的銀、鉛、汞等重金屬出售所得的利潤。挖礦的都是買來的奴隸。

九月二十八正午，在奧林匹亞山 (Olympia，距雅典291 公里)，我們目賭了莊嚴的聖火點燃儀式。全程錄影下來。這把聖火，後來由各國運動員接力式的傳遞到世界各角落，直到2014 年二月七日的莫斯科奧運開幕式。我們也在附近的六百公尺，第一屆原始奧運跑道上跑了一圈。這種短跑sprint 在希臘稱為Stadion Race。是在公元前776 第一屆到公元前742 的第十三屆 “唯一” 的奧運比賽項目。奧運比賽在公元393停止了一千五百零三年，一直到公元1896 年重新舉辦 (稱為Modern Olympic)。那一屆，由奧林匹亞山移到雅典舉行， 地點選在Panathenaic Stadium 運動場，這個運動場建於公元前六世紀，使用的是Limestone，重新修建時百分之百，使用的是來自Pentelicus 大理石礦山的大理石。1896年這屆，增加了馬拉松，是奧運最後的一項比賽項目，而且以此運動場做為馬拉松終點凱旋入場站。2004 年雅典奧運會，也在這裡舉行。

希臘Peloponnese 半島上有在1881 左右開鑿的Corinthian 運河， 鑽開半島地峽isthmus，連結Ionian海和愛琴海Aegean。這個運河不似巴拿馬運河，沒有船隻上下的閘口。半島上的Delphi，是另一個出名的古蹟。有露天劇場及宏偉的的阿波羅神殿， 根據希臘神話(在希臘，是無處不神話的)，眾神之王宙斯Zeus 派出二隻鷹各由東，西方飛出，兩鷹在Delphi 相遇，所以宙斯就定Delphi為世界/宇宙中心。相傳Delphi 有神諭(Oracle)，稱Delphi Oracle。女祭司在此向阿波羅神求教智慧，預測未來(prophecy)，阿波羅的指示經由Oracle傳達。希臘人除了奧林匹克運動會，在Delphi 此地另有多人不知的比賽稱Pythian Games，除了運動競賽項目外，還有藝術、音樂、舞蹈、繪畫、戲劇。

半島陸上另有Mycenae古蹟，此地是荷馬寫的Trojan War中交戰雙方之一的希臘Mycenae國領地所在。參戰的國王Agamemnon 的全金面具是雅典國家博物館鎭館寶物之一。Meteora 是我們陸上遊最內陸地區，Meteora 是希臘文 “半空中之意”，一千三百英呎的半空山峯上，有一千年前建的幾座希臘東正教教堂。盛極時多達二十個教堂，現在只存四座。這些教堂建在高空懸崖峭壁上，乃是當時基督教僧侶們為逃避回教的奧圖曼帝國而建的，寺廟僧侶用竹籠子綁滑繩做上下交通工具 (類似電梯，稱contraption)。我們用二小時沿著階梯爬上山頂，頂上是另一番天地，僧侶清修、頌經，圖書館內壁畫不亞於羅馬的一些著名教堂。希臘主要宗教和俄羅斯相同，是東正教(Christian Orthodox)，教堂掛著很多全身偶像 (icons，是東正教的特色。見後記二)。僧侶著黑長袍黑高帽，也頌經，宗教儀式燒薰香，香爐掛著鍊子，僧侶們提著搖晃，類似提燈籠。香爐內燒的Frankincense (乳香)及Myrrh (末樹) 二種薰香 (不用成支的香) , 這些薰香販賣，變成絲路上熱門的搶手生意。已經絕跡的游牧民族Nabetean 就是用這些絲路交通帶來的財富建立新世界七奇的約旦Petra 古蹟。古蹟仍存，民族已消跡，人類不是永恆。 若是有機會，當為文另述Petra。

【後記一】在希臘內陸不知名的鄉鎮，看到路上停著一輛大型貨車，車身漆著長榮集團綠色的 “Evergreen” 的字樣。覺得很溫馨親切。在這個世界不知名的角落，看到故鄉的一部分。也覺得很驕傲。台灣人到那裡都打拼。

【後記二】公元313年，君士坦丁大帝在土耳其的君士坦丁堡（公元1930改名伊斯坦堡）建立東羅馬，俗稱 “拜佔庭帝國Byzantine ”，羅馬人開始接受基督教的信仰。拜佔庭文化及藝術都在教堂內祟拜偶像 (icon veneration)。但是公元八、九世紀有二段時期近一百年以教皇Leo三世為首的反偶像的勢力出現(稱為Iconoclastic Controversy)。他們的理由是基督教十誡中的第二誡禁止教徒崇拜偶像(images/icons)。聖經舊約 “出埃及記Exodus” 20:4 也禁止祟拜偶像。這個正反二方爭議持續近一百年，直到公元778年偶像的議題在羅馬教皇召開的第二次 “Council of Nicaea” 後得到結論，達成共識，結論是，只要是宣揚教義的偶像，是被允許的。 耶穌、聖母、聖人偶像重現東正教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