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加州聖地牙哥台灣同鄉會
San Diego Taiwanese Cultural Associ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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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 年 1 月

狂想曲的尾聲
子詩

那是我來美國後的第二年,我搬出學校宿舍,和董雯苓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公寓住。
雯苓有個很要好的男友方查理,他是在美國土生土長的華僑,目前在一家大藥廠工作,他們兩人過從甚密,已達互論婚嫁的地步。
星期五下午,我正在浴室洗頭時,雯苓像一陣風似地旋進了浴室,她手裏拿著一個大紙袋。
「妳看,我買的洋裝!」她從紙袋裏抖出了一件嫩黃色的絲質洋裝來,在身上比著,她詢問我的意見:「怎麼樣?好不好看?」
我關了水龍頭,慢條斯理地用大毛巾把頭髮包起來,抬起頭來,仔細地打量她。
「嗯,很不錯。」我稱讚著。「什麼地方買的?」
「哪蒂女服裝店。」
哪蒂女服裝店是本市的高級服裝店,店裏賣的衣服都是一些高檔的服裝,價格昂貴,不是學生階級的我所能負擔。
「多少錢?」我忍不住地問。
「三百塊。」雯苓回答。
「嘩!」我不禁吹了一聲口哨。
「洋裝是查理買給我的禮物,本來我不想接受,但是他堅持要我在今晚的慶功宴上穿。」
「慶功宴?」我茫然地望著她。
「今天早上查理所從事的實驗有了驚人的發現。」她興奮地宣佈。
記得我們剛認識不久,我曾經問過查理,他做的是什麼實驗?他神祕兮兮地回答我,他們目前正在從事一項非常機密的實驗,廠方為了保密起見,要求實驗室的工作人員起誓,絕不向外人透露。他要我諒解他的苦衷,恕他無可奉告。
現在我一聽真相不久即可大白,不覺地興奮起來,急急地問:「什麼驚人的發現?」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查理答應在今晚的慶功宴上告訴我。」她拿著衣服,輕快地轉了一個身,滿臉的笑容。
「他真的一點也沒透露?」我不信地望著她。
「查理守口如瓶,一點口風也沒露,他要我耐心地等到晚上。」停了停,她開始敘述著經過:「中午時分,他到學校來找我,我們一起去市區內的一家法國餐館吃飯。整個中午,查理興奮得吃不下飯,他一邊撥著盤中的食物,一邊把好消息告訴了我。」她眼睛發著光,亮晶晶的。「他說,這是一項對人類有極大貢獻的實驗,如果成功的話,可能會得到諾貝爾獎也說不定。」
「諾貝爾獎?!」我馬上想到了癌症,一時 異想天開地問:「是不是有關癌症的預防針?像種牛痘似的,我們人類打了預防針之後,就不會感染到癌症?」
「我不知道。」她笑著說。「查理沒告訴我。」
「如果我猜測沒錯的話,但願癌症就此絕跡。」我滿懷希望地道。
「嗯。」雯苓心不在焉地隨口漫應著,她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臉上現出憂慮的表情來。
「妳怎麼啦?」我關懷地問。
「飯後,他堅持要帶我去買衣服,我拗不過他,就跟隨著他去了。」她擔憂地道:「買完了衣服,他忽然開始偏頭痛起來,我們在附近的藥房裏買了一瓶止痛藥,他馬上服下了三片止痛藥,仍然頭疼得厲害,他又再服下了兩片,方才覺得好一點。他一下子服下了那麼多片的止痛藥,看得我心驚膽跳。」
「很多人來了美國之後,都會患上偏頭痛的毛病,日子一久,止痛藥的藥性漸漸失去效用,必須改服別種強性的藥物,偏頭痛才會消失。」
聽了我的話之後,雯苓臉上的神色方才變得開朗一點,她拿著新買的洋裝,向房間走去。
晚上,雯苓赴約之後,我坐在書桌前準備星期一的「工程數學」考試,做了幾道習題之後,我正在為一條數學題目而弄得焦頭爛額之時,驀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在門外停了下來。
「你怎麼可以血口噴人?」是雯苓的聲音。
我望了一眼手腕上的金錶,才八點廿分,心中不禁奇怪地想,他們怎麼那樣早就回來了呢?
「我沒冤枉妳!」查理憤怒地道:「我有証據。」
「什麼証據?」
「喬治告訴我,今天上午他看到妳和一位穿套頭毛衣的男孩一起走入公寓,那個男孩在妳的公寓裏呆了整整一個鐘頭方才出來。」查理愈說愈生氣。
「喔!原來是他。」雯苓頓時恍然大悟了。
「誰?」查理追問著。
「徐正倫。」
「那個和妳一起選電腦的男孩?」查理酸溜溜地問。
「是的。」雯苓說:「徐正倫是電機系的學生,他對修理電器這方面的常識頗有心得,我的 CD 電唱機剛好壞了,今天上完電腦課後,我請他到家裏修理電唱機。」
「電唱機?」查理懷疑地道:「昨晚我送妳回家時,我們不是還聽了一張約翰‧列寧的 CD 嗎?」
「你走了之後,我又放了一張黛比‧潘的 CD ,放到一半時,不知怎的,電唱機就不動了。」
「怎麼會那麼湊巧?」查理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話,他指控著:「妳說謊!」
「我沒說謊。」雯苓用一種快要哭出來的聲音說。
「電唱機明明沒壞,妳別想騙人!」查理愈說愈大聲。
雯苓低聲爭辯了幾句,查理不聽她的辯白,怒氣沖沖地衝下了樓梯。
不一會兒,雯苓苦喪著臉孔走了進來,逕自向房間走去。接著我聽到了一陣啜泣聲從房間裏傳了出來。
我站起身來,走入她的房間。她伏在梳妝臺上,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
「不要哭!不要哭!」我輕輕的拍著她的背部。
「查理一口咬定我跟別的男孩要好,他冤枉我!」她嗚咽著說。
「我知道。」我輕聲的說。
「今天上午,下完課後,我不經心地跟徐正倫提起 CD 電唱機發生故障之事,他為人非常熱心,堅持要到公寓裏替我修理。沒想到途中遇到查理的朋友喬治,喬治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他加油添醋地向查理報告一番。查理是個妒心很重的人,他居然聽信了喬治的謊言,以為我是個腳踏兩條船的女孩,妳想我怎麼會 ……」她愈說愈傷心,終於傷心得說不下去了。
「妳的電唱機明明壞了,查理不能平白地冤枉妳 。」我代抱不平地道。
「其實我應當提高警覺,今天下午我就察覺到查理的異態,晚上不應再和他一起出去。」
「異態?」我不解地望著她。
「每次當他的偏頭痛開始發作後,他的神經會變得混亂起來,常常會指控我跟別的男孩要好,我們常因此而鬧得不歡而散。」她拿起了面紙,拭去了臉上的淚痕。
「他的妒心那麼重,妳怎麼還跟他交往?」我擔心她的安全。
「我既然跟他好了,就只想一心一意地跟他好下去,他是人,自然有缺點,我還不是有?如果他不愛我的話,自然也就不會產生妒心,可見他內心中還是愛我的。」她臉上現出了一副非常認真的神情來。
同室了幾個月,我深知雯苓的個性,她是個死心眼的女孩,我知道多勸也無用,趕緊轉移了話題:「查理有沒有宣佈,他們實驗室的驚人發現?」
「整個晚上,查理緊繃著臉孔,氣豉豉地坐在那兒,嚇得我一點聲音也不敢出,我沒有問他。」她可憐兮兮地說。
「妳把查理的電話號碼給我,我打電話給查理,向他澄清你們之間的誤會。」我仗義地道。
經過我的一番解釋之後,查理對雯苓前嫌盡棄,他們倆又和好如初了。
時光流速,一年一度的感恩節又將來臨,那天晚上,我接到同窗好友美治打來的長途電話,她邀請我去她家一起共渡感恩節。
美治比我早來美國一年,她拿到碩士學位後,就和以前的男友結婚了,今年八月底才偕同新婚夫婿劉士豪從東部搬到堪薩斯市。
我們已經快三年沒見面了,乍一接到她的電話,心中非常高興,便欣然地答應了她的邀請,我決定星期三搭乘灰狗巴士去堪薩斯市。
起程的前一天,雯苓笑容滿面地從外面回來,喜孜孜地宣佈:
「今天查理向我求婚了。」
「妳答應了嗎?」我迫不及待地問。
「嗯。」雯苓快樂地點了點頭,她伸出了手,讓我看鑽戒,無名指上的鑽戒閃閃發光,戒指上的鑽石很大,大約是兩克拉左右。
望著眼前那張喜洋洋的臉龐,我衷心地為她感到高興。
「婚禮什麼時候舉行?」
「聖誕節。」她滿臉的笑。「妳做我的伴娘,好嗎?」
「沒問題。」我笑著答應了。
晚上,查理來接雯苓,他們出去之後,我從衣櫥裏拿出皮箱來,開始整理行裝。
驀地,一陣電話鈴聲晌了起來,打破了四周的寧靜。我拿起了小几上的電話筒:「哈囉。」
「請問陳小姐在嗎?」從電線的另一端傳來了一陣清脆的女聲。
「我就是。」
「我是鍾麗莉,查理的姑媽。」對方自我介紹著。
我曾經聽雯苓提起過,查理的姑丈鍾先生在XX藥廠當主管,鍾先生是查理的頂頭上司。
「陳小姐,我想明天中午請妳吃飯,不知妳有空嗎?」對方又說。
「明天上午十一點鐘我有堂課,下午一點鐘又得趕去上工程數學,恐怕無法……」我為難地。
「陳小姐,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跟妳商量一下,請妳無論如何,務必賞光。」
我猶豫不決,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方好。
「你從十二點鐘到一點鐘之間沒有課,是嗎?」她急切地問。
「是的。」
「明天中午十二點五分我們在內大的學生中心餐廳見面,好嗎?學生中心的餐廳是採取自助餐方式,不會佔用妳太多的時間。」她語氣中露出一點祈求的意味來。
「好吧。」我終於同意了。
「陳小姐,明天中午見。」
「再見。」
掛上電話後,我怔怔地望著電話筒發呆,心裏湧起許多問號來,為什麼查理的姑媽要請我吃飯?她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非和我商量不可?為什麼她不找雯苓?是不是跟雯苓的婚事有關?腦中一時思潮洶湧,久久不能平復下來。我搖搖頭,彷彿要搖去滿心的困惑似的。
雯苓和查理在外面瘋到很晚才回來,我入睡時,她還沒回來。第二天早上八點鐘我有一堂課,我出門時,她睡得正酣,我不忍心吵醒她,所以一直沒機會告訴她,鐘太太請我吃飯之事。
中午,我一下完課後,就匆匆地趕到學生中心的餐廳,鍾太太已經比我先來了一步。
我們拿著盛滿食物的盤子,揀了一張靠牆邊的桌子坐下。
「查理常常向我提起妳,他說,妳雖然是個女孩,學的卻是工程,腦筋非常靈活,是個頗有見地的女孩,這也是我今天找妳來的原因之一。」鍾太太說。
「什麼事?」我咬了一口炸雞。
「昨天查理的父親打電話給我,他要我設法阻止查理和董小姐的婚事。」她放下了叉子,神情嚴肅地說
聽了她的話之後,我大吃一驚,嘴裏的炸雞差點整塊吞了下去,好半晌,我方才回過神來,強自鎮定地問:
「查理的家人反對他們的婚事?」
「嗯。」鍾太太點了點頭。
「查理和雯苓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他們深深地愛著對方,為什麼他的父親會反對?」我不平地道。
鍾太太稍微遲疑片刻,終於說:「查理是個罹患 Paranoid Schizophrenic 的病患者,這種精神病會遺傳給下一代,所以不適合結婚。」
她的話似巨雷般地向我轟來,我整個人呆住了,不相信地望著她,怎麼可能?查理是個精神病患者?他外表看起來和常人無異,舉動正常,怎會是個精神失常的人?我馬上想起了上月初的那件事來,查理的實驗室不是有了一項驚人的發現嗎?如果他是精神病患者的話,他所從事的實驗怎會有如此的成就?
想到這裡,我把心中的疑團提了出來:
「如果查理是個精神病患者的話,為什麼藥廠會聘他去實驗室工作?」
「外子是藥廠實驗室的主管,經我苦苦哀求,他才破例地 給了他這個職位。」鍾太太解釋著。「不過,查理的工作非常輕鬆,只做一些找資料的輕微學術工作。」
「記得我剛認識查理時,他曾經告訴我,目前他正從事一項非常機密的實驗,十月初,他的實驗有了驚人的突破,如果成功的話,可能會得到諾貝爾獎也說不定。」
鍾太太一楞,隨即臉上現出醒悟的表情來,
「妳不要聽他胡扯,完全沒有這回事。我對這件事一無所知,如果實驗室真有驚人發現的話,外子早就告訴我了。」鍾太太語氣肯定地道。「查理常常喜歡說大話,如今為了取悅董小姐,才會捏造謊言。」停了停,她繼續說下去:「Paranoid Schizophrenic 是一種很不尋常的精神病,罹患這種病症的人,往往分不清什麼是真實的,什麼是假象的。常常會有幻想、幻覺及幻聽的現象發生:他們以為幻覺是真正發生過的事情,也以為耳邊晌起的異聲,是有人跟他說話。病患者 平時跟常人無異,外表正常,一點也看不出異態來,只有在病發時,方才會變得危險,有時會做出一些危及他人性命之舉來。」
「我知道他常常有偏頭痛的現象,卻不知道他竟是個精神病患者。」我感慨地道。「他進過精神病院嗎?」
「查理大二那年的暑假,他因故跟大哥發生爭執,一時失去理性,居然縱火打算燒掉房子,幸虧被大嫂發現了,及時滅掉火苗,方才沒釀成大禍,房子倖能保全。」鍾太太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事後,在心理醫生的勸告之下,他們只得把查理送入精神病院治療,查理在精神病院住了整整一年才出院。」
「後來他有沒有再進去精神病院?」我問。
「有。」鍾太太黯然地說:「三年前,他又進去了一次。」
「雯苓曉得查理的病嗎?」我又問。
「她不知道。」
「雯苓是我的好友,既然現在我已經知道查理的病,絕對不能讓她繼續被蒙在鼓裡。」我若有所思地。
「這也是今天我想找妳商量的原因之一。」鍾太太態度誠懇地道:「我想請妳慢慢地把查理的病告訴董小姐,讓她知悉查理不是個理想的婚姻對象。」
「好的。」我義不容辭地一口應允了。
「謝謝妳。」鍾太太感激地。
「時間不早了,我得趕去上課。」我站起身來,向她告辭。「再見。」
下完課後,我回到了公寓,雯苓還沒回來。本來我想等她回來再走,可是灰狗巴士開車的時間是三點廿五分,我一直等到快三點鐘時,她還沒回來,我只得怏怏地走了。
灰狗巴士抵達堪薩斯市時,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分。我下了車,遠遠地我就看到美治嬌小的身影,我興奮地向她走去,我們一別經年,兩個人像雨後的麻雀似的,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有說不出的歡樂,大家快樂地敘談別後的情況。
快樂的時光彷彿過得特別快似的,感恩節後的第二天晚上,士豪夫婦帶我去一家法國餐廳吃飯,餐廳佈置得美崙美奐,格調幽雅大方,一餐飯就在愉快的氣氛中結束了。
飯後,我們又去看了一場電影,等到回到美治家時,已是深夜了。
我們一進門,就聽到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四周的寂靜。
美治拿起了電話筒:「哈囉。」
對方說了幾句話,美治點點頭,她把電話筒遞給我:「妳的電話。」
我驚訝地接過電話筒,從電線的另一端傳來了雯苓的哭泣聲:「霏霏,是妳嗎?」
「是的。」我急急的問:「妳怎麼啦?」
「我跟查理已經鬧翻了,今晚我們解除了婚約。」她哽咽著。
「發生了什麼事?」我著急地問。
「今天晚上,我們發生了爭執,他猛力地推了我一把,我的手臂碰到桌角,腫起了一大塊,還流了不少血,好疼喲!」她痛苦地呻吟著。
「妳不要傷心,明天一早我馬上回去。」我安慰她。
「好的。」她說:「明天見。」
掛上了電話後,我把雯苓和查理的關係及查理的病,源源本本地告訴了美治和士豪,他們非常同情雯苓的遭遇,因此沒有挽留我再住下去。
第二天早上,美治送我去搭乘早班的灰狗巴士。我上了車,揀了一張靠窗的位子坐下,美治走到車窗邊,跟我道別。
司機開動了車子,我依依不捨地向車窗外邊的美治揮手,她的身影變得愈來愈小,最後終於不見了。
我望著車窗外飛逝的景物發呆,心裏一時思潮洶湧,久久不能平復下來。
我開始埋怨起自己來,如果那天下午我不急著離開的話,而是耐心地等雯苓回來,把查理的病症告訴她後,再搭乘下一班的灰狗巴士去堪薩斯市,雯苓豈不是不會受傷?這一切的變故都是因為我的疏忽而引起的。
一路上,我一直處在這種自怨自艾的心境。
灰狗巴士慢慢地駛進了林肯市區。司機才一停車,我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車,拿了行李,急匆匆地向公寓走去。
我用鑰匙打開了大門,看到雯苓神容憔悴地坐在書桌前,她兩眼紅紅的,好像才剛哭過的樣子。
「妳回來了。」她臉上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來。
「妳的手臂好一點嗎?」我關懷地望著她。
她望了一眼紅腫的手肘,苦笑著說:「我不知道。」
「發生了什麼事?」我同情地。
「噢!說來話長,讓我慢慢地告訴妳。」雯苓輕聲地嘆了一口氣,接著她幽幽地敘述事情的經過:「昨天晚上,查理帶我去參加中國同學會的聚餐。我們拿了食物,走過徐正倫的身旁,他友善地請我們在他旁邊的空位坐下,我望了查理一眼,他臉上沒有露出反對的神色來,所以我就不疑有他,在正倫身旁的空位坐了下來。正倫一邊吃,一邊問我這次電腦的作業做完了沒有?我說還沒有,我們開始討論作業,無意之間,把查理冷落在一旁,惹得查理醋勁大發,散會後,他氣嘟嘟地把我送了回來。回到公寓後,他大聲地責備我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孩,我受不了他那股強烈的妒心,忍不住回了幾句,我們開始大聲地爭執起來,他在盛怒之下,野蠻地推了我一把,我的右手肘碰到桌角,一時血流不止,一陣錐心的痛楚襲擊了過來,我再也忍受不住了,不由得氣憤地叫嚷了起來,我要取消婚約!查理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怒氣沖沖地走了。」
「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失去了他,反而是妳的福份。」我忍不住地道:「查理是個精神病患者。」
「查理有精神病?」雯苓驚叫了起來。
「他是個患了Paranoid Schizophrenic 的精神病患者。」
「我們交往了那麼久,他外表看起來跟常人無異,怎會是個精神失常的人?」她根本不相信我的話。「誰造的謠?」她寒著臉孔問。
「星期三中午,查理的姑媽請我吃飯,是她告訴我的。」我為了讓她死心,不得不把心一橫:「鍾太太說,患這種病的人,平時和常人無異,一點也看不出異態來,但是一旦發作時,有時會做出危及他人性命之舉來。」
剎時,雯苓的臉色變白了,她驚嚇得說不出話來。驀地,一陣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我拿起了聽筒:「哈囉。」
「雯苓在嗎?」查理粗魯地問。
我用手掩住聽筒,輕聲的對雯苓說:「是查理打來的電話。」
雯苓把頭直搖,不肯接電話。
「她不在家。」我對著電話筒說。
「妳說謊!我知道她就在妳身邊,不肯接我的電話。」
「她真的不在家。」
「我不相信妳的話!」
「是真的,我沒騙你。」
「她明明在妳的身邊,為什麼不肯接我的電話?」他用一種快要哭出來的聲音說。「難道她忘記了我們以前的山盟海誓?現在她居然會為了徐正倫那個小子,竟狠心地要取消我們之間的婚約。我愛她,沒有了她,我是活不下去的。」他愈說愈激怒,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查理,你不要這樣想。」
「我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他一疊連聲地歇斯底里吶喊著。
接著一陣震耳的槍聲及淒厲的嘶叫聲從電線的另一端傳了過來,然後是死寂的沉默。
救護車抵達時,查理已回生乏術了,當天晚上,他在醫院裏撒手人寰,享年廿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