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憶往三則
平仔

【編者按：作者是一位台東同鄉，早年來美，深入美國社會，疏離中文書寫，最近重新提筆，寫出少年時的一些記憶，與大家分享。】

（一）聖誕樹

當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在一個十二月寒冷的夜晚，與家人去了教堂，看到美麗的聖誕樹。樹上掛了很多裝飾，有星星，有圓圓亮亮的和五顏六色的小燈。看到它，使我腦子生出非常多的夢想和願望。

後院的鄰居，有叢林和青松綠柏，使我和兄姐們想到去砍一棵來作聖誕樹的念頭。我帶了一把小鋸，用我的小手鋸一棵樹的分支，一段小樹枝花了我所有的精力，但最後還是把它拽進我家，並開始裝飾它。當時沒有燈、沒有色彩，但簡單的裝飾，給了全家人享受聖誕節的快樂氣氛。

聖誕樹是四季常青的表現，人們準備冬天的到來，希望很快看到綠色樹枝樹葉的明天，也希望能遠離疾病，人人有希望有健康。

我在這裡祝福所有的親戚朋友，在聖誕和新年佳節中快快樂樂，希望聖誕樹給我們帶來平安與和平。

（二）醬菜的兒子

在我的童年回憶中，有一個中年人，每個夜晚九點鐘左右，推著簡單製成的小推車，供應各種醬菜。不少人家等候他的來到，尤其是在風寒的冬天夜裡。他製作各種日本式樣或台灣風味的醬菜或醃瓜，每天都沿著同樣的路線，走在古老街道的粗糙路面，用頌亮的聲音叫出「醬菜來了」，讓村人來買他的醬菜，以備第二天的早餐。

這是早期1960年代的生活方式，是我童年記憶中深刻的印象之一。 這一種按照日式風格，製成有東方或台灣口味的餐食，至今雖長時間在美國，我仍然嘗試享用。

他有一個兒子叫溫東和，是我的同學。他們父子有很多非常類似的性格，對待他人熱情、禮貌、誠實、善良。他是個老師，在台東東河國小教書。有一次他告訴我，在他那一個放牛班，大部份的學生都非常貧窮，大都是農民漁民的小孩，他每個月要花一半自己的錢或薪水來買鉛筆、紙或書本，供給他的學生，甚至代替學生付學費。過了一些時間，他被晉升為副校長，但是幫助學生的心願，永遠沒有改變。他有心臟瓣膜的問題，已經在10年前去世。

在他的中學時代，曾經面臨一些奇怪而不公平的待遇。有一次，他給我看他的數學考卷，相同的給定答案，但老師給他「答錯扣分」。那時我想主動要求老師更正錯誤，他說沒必要。他知道老師對他有偏見，但他沉默沒有任何爭辯。這就是為什麼
，他後來能夠考慮窮學生的思維，幫助他們。

一個好的國家，一定要幫助貧窮的學生，讓他們感受到社會的公平，看得到有被幫助的機會。因為一般普通人，即使不是太聰明，卻都是建立自己國家的主人，都會盡可能為新一代的社會健康、安全、快樂著想，都會努力把這個國家建立得更好。

（三）我的英語老師

在我中學時期，影響我最深的是台東中學英語老師羅毓青先生，影響到我的不是他的英語教學，而是他的人生哲學和博愛思想，我深受啟示。

學校裡學生中的一員，跟我說他差點被學校開除，因為嚴重觸犯校規。那個時候學校要開除學生必須開全校會議，經全體教師同意。他告訴我，所有的老師都同意，只有這個英語老師有意見，拯救他，給他一次機會，讓他能繼續他的中學教育。我能感覺到，那個時候大多數的老師，都不想幫助「壞學生」。當時的壞學生，就是不好好讀書的學生。

這位英語老師，有一次在週一上午的週會演講，他說：很久以前，一個書生要到官府考進士或秀才。他必須乘坐一條簡陋的小舢板船渡河。一路無語對相，書生想聊聊天，對船主問，你知道文學，或閱讀一些詩詞？船主回答不知道！書生說文學和閱讀很重要，沒有它你的人生意義會失去三分之一。過一些時候書生又問，你知道易經八卦或天文地理？船主回答不知道。書生這時候不耐煩了，說你的生活毫無意義，你的人生已失去了三分之二。話還沒講完，強風突然刮起，船主問書生：你知道怎麼游泳？書生回答不知道。船主大叫：完了完了！你的生命已經結束！！！

偉大的人都知道，人認識世界有限，但人人都能應用他小小的技巧，使大家互相幫助，讓人生意義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