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法葉事件（2）：「光華二號」與「喝采行動」
紅柿（Andy Chang）

拉法葉購船計劃，在台灣叫做「光華二號」計劃，法國方面就叫做「喝采行動（Operation Cheer）」；大該是因為該案的關係人都得到好處吧。喝采這個名稱對台灣不是一件光榮的事，但對於分得佣金的台，中，法三國高官來說，的確是值得喝采的。

1976年毛澤東去世以後，美國開始接近中共，漸趨不提供武器給台灣。這個趨向引起眼光犀利的法國「死亡的商人」們的注意，開始對台軍售競賽。當時的台灣是工商業起飛的時代。台灣擁有鉅額外匯存底，景氣一片好，購買資金充足的時代。這對於那些「禿鷹商人」來說，台灣這一塊地真是「任選任取的寶島」。還有，他們也知道，只要肯花錢賄賂台灣軍人，任何荒唐的軍購計劃也都可以通過。

上回曾經寫過，1978年以後法國對台灣的大型軍售有光華二號（法稱喝采行動），後續的附屬武裝系統（不知計劃名稱），還有60架幻象式戰鬥機和雲母(MICA)飛彈和魔術 (Magic) 飛彈的「飛龍計劃」（法稱Operation Tango）。另外，法國也對已昇任行政院長的郝柏村遊說高速鐵路系統的出售。

1978年台美斷交以後台灣向美國軍購變得非常困難。於是自從1981年左右開始，台灣的海軍方面組成一個「忠義小組」，檢討如何淘汰已經老朽的軍艦。這個計劃由蔣經國的主導，籌備將來軍艦國造而不靠外國。本來的計劃是，先向韓國購買二十艘的蔚山型驅逐艦 (HDF2000 – H=Hyundai, D=Destroyer, F=Frigate)，然後依它的設計自己建造。這就是後來的「光華二號」計劃。

1988年1月13日蔣經國突然死亡，李登輝昇任總統。當時的參謀總長是郝柏村。兩年後的1989年12月李登輝昇任郝柏村為國防部長，然後1990年春令他為行政院長。

郝柏村根本沒有把李登輝看在眼內。他於89年5月從法國打一通電報，把光華二號計劃變更為買拉法葉。1991年夏天與法國正式簽訂購買，一切都沒有告知李登輝。到1991年8月7日葉昌桐上將提呈一份報告，李登輝總統才得知購艦計劃的一切過程。最近拉法葉案漸趨明朗，國民黨高層才強辯說李登輝也有關係：這不是事實。

◎光華二號計劃

回到1987年夏天，海軍正在檢討未來十年的主力戰艦籌備，以新式戰艦取代老朽不堪的軍艦。海軍方面內定於次年向韓國購買20艘蔚山型2000頓砲艦（HDF-2000）；也就是「光華二號計劃」。

這個時候，住在東京的法國湯姆笙集團的亞洲代表阿貝沙（Jean-Claude Albessard），聽到台灣的海軍有購買軍艦計劃的風聞。於是阿貝沙馬上從東京到台北來進行遊說。他向海軍高層主張說，法國製的新式巡洋艦遠比韓國的蔚山艦強力。但是聽取阿貝沙遊說的海軍上將（可能是葉昌桐）冷冷回答說；你們法國的新式戰艦只是計劃而尚未建造。

阿貝沙馬上由法國派遣一些專家，包括艦隻專家比耶•艾格翰(Pierre Aigrain)教授，到中山科學院做一次演講。艾格翰是湯姆笙集團的總技術部門經理。他在演講當中指出；台灣與中國只有90海浬的距離。如果受到大量中共船隻的攻擊，那麼舊式的韓國砲艦是根本發生不了作用的。他強調說，法國的新式巡洋艦俱有隱形性能，而且配備武裝有Aster15型飛彈，NH90型直升機等，另外也配備最新的聲納和雷達系統，和可以同時攻擊十幾個目標的自動處理系統等。

阿貝沙向海軍提議說，請海軍派人到沙烏地阿拉伯「去參觀我們法國建造的新式F2000型巡洋艦」。同時他也向軍方暗示，法國是可以提供「有利條件」的。

1988年5月5日，參謀總長郝柏村率領一組人員前往訪問法國舉行為期三天的會議。到了第三天的5月7日，法國方面提議說；在於沙烏地阿拉伯的F2000型巡防艦對防衛台灣並不適當。他們強調說，最新型的3000頓級拉法葉艦最合適台灣的防衛。次日5月8日，郝柏村從法國打一通機密電報回台灣海軍總部說；「我海軍與韓國現代公司就光華二號計劃之合約洽談，稍事拖延，勿有所定論。俟本人返國後重做檢討」。次日5月9日郝柏村也發一個電報給總統。但是電報中對韓國蔚山艦暫緩與拉法葉艦之事，則隻字沒提。甚至於他回國後的9月5日，雷學明中將率領六人小組前往沙烏地阿拉伯，然後轉到法國參訪拉法葉艦建造的事，也完全未向李登輝報告。

◎郝柏村的瑞士秘密銀行戶頭

據調查，郝柏村在訪問法國之後，於5月16日由法國出發，途中經過列希敦斯坦侯國之後轉入瑞士境內，然後在蘇黎世停留三日。他住進的旅館名稱也有查出來。巧妙的是旅館的正對面不到50公尺處，有一家瑞士聯合銀行(USB)。很多報導都有提到，除了汪傳浦之外連戰等國民黨高官也在這一家銀行開設祕密帳戶。

大家在同一家銀行開設祕密帳戶是洗錢最方便的方法。湯姆笙集團把佣金匯入「公司的台灣代理商汪傳浦」的帳戶，然後由汪傳浦「分發」給台灣和中國高官的祕密帳戶，就完全查不出洗錢的證據。據調查說，汪傳浦除了這一家銀行之外，也有廬森堡，開曼群島等地的個人和家族名義開設的很多銀行帳戶（據傳瑞士查扣12家金融機構內的46個佣金帳戶）。

另外一個報導是說，現在遭到凍結的汪傳浦戶頭裡面的錢(230億台幣)並不是拉法葉艦的佣金，而是屬於拉案之後續購買的佣金。也就是說，拉法葉艦的佣金早已在1993年前分發給各人了。後來發生尹清楓被害事件，才查出汪傳浦的帳戶名單。據說，國民黨還以為2004年大選時連戰一定會贏：因此打算在選後才以信託名義，把這些230億佣金「洗回國民黨帳戶」，可是連戰落選才停下來。其後隔年汪傳浦帳戶曝光，遭到瑞士法廷把汪傳浦的戶頭全部凍結，就動不了這些錢，而國民黨就立即取消和瑞士信貸五年合約。

報導說，這幾年來郝柏村屢次被人問到：「1989年5月你到蘇黎世住三天的目的是甚麼？」他都不回答。最近瑞士法庭把汪傳浦的銀行資料送到台灣他才說：「我從來沒有去過瑞士。也沒有祕密帳戶。」另外他也發表聲明說，他根本不認識劉莉莉這個女人，她並不是我（郝柏村）的乾女兒。但是外面傳說卻指出劉莉莉是他的乾女兒，而且也是江澤民的乾女兒。郝柏村也控告民進黨的發言人李逸洋等四人誹謗。

◎法國提示的拉法葉艦原價

郝柏村回到台灣之後的6月27日，法國派幾個船隻專家和公司的高層來台灣，在中山科學院開辦拉法葉艦的說明會。當時來台開會的有法國造船局的浦傑准將（Jean-Claude Pujol），湯姆笙集團的莫里森 (Jaques Morisson)，以及從日本趕來的亞洲代表阿貝沙等人。

說明會議上湯姆笙提出的F-2000型砲艦的價錢是每隻12.25億法朗；也就是六隻總額為73.5億法朗(不到400億台幣)。台灣方面提出的條件是，首先購買六艘，以後將在台灣的造船廠建造十艘。

到了9月，海軍的雷學明中將率領六人小組前往沙烏地阿拉伯，參訪F-2000型砲艦，然後轉赴法國參訪造船局，兵工廠等。

此後，10月5日的國防部機祕文書(78航1410)有記載說，郝柏村等人正式決定將光華二號計劃，從韓國的蔚山艦改為法國的拉法葉艦。這次變更時價格已昇到13.48億法朗。

◎杜馬與密特朗的參與

同年(1989)12月23日法國方面招開國防部，外交部等各部會的「跨部會戰爭物資出口研究委員會」。聯合會議上討論的是把拉法葉艦賣給台灣的問題。在會議上外交部長杜馬(Roland Dumas)表示反對軍售給台灣。他說法國和中共已有二十五年的邦交，所以他反對軍售。

可是，據說會議當中總統府方面傳來一份密特朗總統的指示說；他讚成把拉法葉艦出售給台灣。於是參與會議的人們都急轉彎讚成軍售。可是杜馬還是表示反對。十天後的1990年1月3日，法國政府決定建造六艘拉法葉艦給台灣。這次的結論，價格又提高到每隻16.31億法朗，也就是自從原來的價格提昇30%以上。此時法國方面把這一計劃命名為喝采行動(Operation Cheer)。

◎湯姆笙的「仲介人買通策略」

過了一晚的1月4日，密特朗總統又急轉彎改變意見；下達命令停止喝采行動的軍售。這個戲劇性的轉變，很可能是受到中國的反對；但也有可能是杜馬的意見。

對於湯姆笙集團來說；花好幾年的努力遊說，一夜之間被密特朗下令取消。這使湯姆笙集團的葛梅茲總裁 (Alain Gomez) 非常不甘願也很生氣。如果計劃失敗將會給湯姆笙公司帶來很大的損失。於是葛梅玆立即招集喝采行動的負責人，總經理布里昂 (Jean-Francois Briand) 來討論。布里昂經過研究之後決定採用中介人來遊說各國的關鍵人物。

他們決定的仲介人之一，就是這一年才正式成為湯姆笙的台灣代理商的汪傳浦。另外他們也採用了劉莉莉 (Lily Liu)。據說劉莉莉在台灣和中國兩地的政黨和軍方最高層都有相當的影響力；她是一個很神祕的女人，布里昂和葛梅玆都認為她很適任；而且劉莉莉也可以監督汪傳浦。

這就是後來調查所稱的A，B兩線的佣金流向。但是除了台灣與中國的敏感問題之外，法國內部也有杜馬外交部長「顧慮到中國的反對」而反對。據說當時法國正在和柬埔寨談判和平條約，杜馬需要中國方面對此一交涉支持法國，因而反對軍售給台灣。

於是布里昂總經理決定，AB兩線之外，另外採用所謂C線的億而富 (Elf Aquitaine)公司的副總裁席文 (Alfred Sirven)，進行對付杜馬外長和中國的兩方仲裁。席文決定採用香港的艾德門•關 (Edmond Kwan) 向中國的遊說。艾德門•關是副總理姚依林的姪子，所以在中國有相當強力的人脈關係。此外，席文也請鍾古夫人 (Christine Deviers-Joncour) 去籠絡杜馬。外傳自從1988年左右就被法國社會認為鐘古夫人是杜馬的情婦。後來鐘古夫人的線索也發展成「杜馬醜聞事件」。

◎李登輝未被告知

郝柏村這一連串的變動光華二號計劃，自從1989年5日他自法國打電報回來暫緩定案而告停頓，後來1990年1月法國方面叫停之後，轉變成為利用「死亡商人的仲介人」買通的弊案。湯姆笙方面顧慮到台灣海軍等不及而決定向韓國買船，所以在喝采行動遭到停頓後的1990年6月，湯姆笙和海軍艦隻管理室長雷學明中將，在台北簽署了一份「拉法葉艦購艦草案的備忘錄」。

李登輝於1988年1月昇任總統，到了同年7月時在一次軍備購入計劃會議上被告知購買韓國的蔚山艦，以後一直都未受報告。一年半以後，亦即是雷學明中將與湯姆笙集團簽署「備忘錄」之後的1991年8月6日，在第216次軍事委員會議期間李總統終於發言說；「中華民國與韓國之間有長久堅固的邦誼，這個傳統應該繼續維持。韓國現代造船廠希望我們購買。為了避免傷害兩國間的友誼，海軍在處理這個專案時務必特別謹慎小心，必須隨著事情的發展，直接向我作書面與口頭報告」。在場的軍人冒出一身冷汗。因為他們一直都把李總統蒙在鼓裡。

第二天的8月7日早上，葉昌桐司令親手向李登輝呈上拉法葉艦的完整資料。這是一份長達幾千頁的文件，最後有葉昌桐的簽名，加上幾行簽呈意見；「法國提議出售我國之軍艦為1989年甫設計完成之新型戰艦。該艦之技術業已經過福克蘭戰爭之考驗，其功能十分適合我軍需求，價格尚稱合理」。

總統在簽呈意見旁邊批了一個「悉」字。意思就是說「知道了」；並不是准，不准，可以等的「批准」；明白就是說，總統對於這一件軍購案，連簽署備忘錄也都沒有被告知。所以李登輝只寫了一個「悉 - 知道了」而已。最近汪傳浦的銀行資料即將曝光，黑金的流向即將會解開，國民黨高層非常焦急才開始說；「你們去問李登輝好了」，「李登輝也有關係。要辦就辦李登輝」等話來轉移焦點。可是如果審理真正開始，這一份案葉昌桐的呈報就可以充分證明李登輝沒有參與，而且他也沒有分享到拉案的佣金。（待續）

（待續）